况且赵季良还有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家国大义。所以,赵季良有这番做派也就不足为奇了。
桑维翰似懂非懂,陷入沉思。
且说赵季良当日持节进了成都城中,去见孟知祥。
当城门守将遣人将赵季良作为使者,要求入城的消息传达给孟知祥,并请示指令的时候,孟知祥的一个反应便是下令弓手将其乱箭射死,不给对方入城的机会。
对赵季良这些年在朝廷的所作所为,孟知祥当然有所耳闻,便是对方入蜀之后劝降那些西川县镇的书信,孟知祥都看过不只一封,他自然知晓赵季良已经完全成了朝廷的人,不再是昔日里自个儿的左膀右臂了。
然而最终孟知祥还是让赵季良入了城,因为对方在入城之前,已经在城外晃荡了许久,换言之现在满城将士都知道,赵季良作为朝廷使者要入城了。
孟知祥是在帅府见的赵季良,当他在厅堂中看见踏进门,从光影中走进来的赵季良时,神情一个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又见到了昔日那个为西川殚尽竭虑奔波劳碌的故交帮手,正结束了一次外出公干,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这些年,孟知祥恨透了赵季良,但同样的,他也无比怀念赵季良。他痛恨的或许是赵季良这个人,但他怀念的却是赵季良那样一个角色类似孔明之于刘备那样的角色。
只不过,眨眼间物是人非,一切再难从头了。
孟知祥忽的拍案而起,怒火冲天指着进门的赵季良,大喝道:好你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竟然还有胆有脸进孟某的门来人,将这个两姓家奴给本帅拖出去,砍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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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外的护卫一拥而上,就要扭着赵季良出去,然而赵季良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孟知祥斥退了那些护卫。
赵季良说:某知晓小娘子的踪迹。
孟知祥站在厅中中,虎踞龙盘一般,逼视着赵季良。赵季良却是淡然一笑,语调沧桑而感慨道:昔日蒋干尚能与周郎把酒言欢,今朝大帅又何必视季良为仇寇呢
孟知祥遂令人摆上酒宴,招待赵季良。
两人分主宾之位坐了,孟知祥率先举起酒杯,目光清澈的看着赵季良道:你的来意本帅俱都知晓,故而你不必多言,你我都很清楚,这番话说与不说并无多大区别。今日本帅与你饮一杯酒,敬的是你昔日你在西川的劳苦,也是敬我孟知祥的故交好友。饮了这杯酒,你我便是仇敌,也不必再惺惺作态。
说罢,孟知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也不看赵季良,直身而起,迈步离开食案,就要出门。
有了这顿酒宴,满城的人都会知晓节使恩怨分明,且顾念旧情,节使可谓用心良苦。赵季良端视了酒杯半响,仰脖一饮而尽,也站起身来,看着孟知祥的背影道:节使不愿与季良同处一室,季良自然理解,然则节使也不想知晓小娘子的下落
知与不知,有何区别身在乱世,性命由天,人能如何孟知祥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一道声音,两个时辰后,自会有人送你出城,你且在此享受酒宴吧。
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门,赵季良脸上的淡然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他独坐在这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厅堂,心情阴沉得厉害。
我姐姐在哪儿她是死是活忽然一个人影冲进了厅堂,向赵季良扑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面色焦急的大声斥问。
赵季良忽然笑了,他看着眼前的孟知祥之子孟昶,知道他的任务可以圆满完成了。
翌日,孟延意因不耻孟知祥叛国做贼的无耻行径,愤而投身到王师大营,与王师一同来攻伐孟知祥的消息,便传遍了成都城。
只着了亵衣披着大氅的李从璟走出帐篷,来到帐外,他抬头看到月明星稀,长长舒了口气,手中的书信在夜风中哗哗轻响。
王师攻打成都已有半月,他手中握着的信件,是西川最后一处重地简州的捷报。信件由赵象爻亲自书写,说的是简州已经成为朝廷之州。
夜风吹佛面庞,带着一股颇重的寒意,或许过了今天冬日就要早早到来。李从璟却不觉得寒冷,黑发中那一缕白色在风中轻轻颤动,不知在向这片天府之国的沃土诉说着什么。
一切都该结束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