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是烨帝的万寿节,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不仅为景昱选了嫡妻,定了婚期,还分封了景昱和景明为郡王。
景昕难得回宫,便多留了一日,紧着去见了景明和凌芸。不想,才登上涵韫楼歇脚,便瞧见一群人从永裕门方向入上林苑,景昱领着一个美若天仙似的姑娘一起,二人身后一众奴仆拥簇着,后面还有宫人携了行囊紧跟着,经过“花晨月夕”前,往西南方的“滴水穿石”去了。
瞧着那个姑娘的模样,凌芸有种莫名的抗拒,心中更是不安,有种难以言喻的不详预感。
许是见凌芸出神许久,景昕轻声说道:“瞧见了吧,她就是丹城的第一美女兆雪嫣,未来的豫郡王妃。”
景明接着说道:“他父亲兆祥瑞受了父皇的提拔,从丹城调到京城做官了,给的是詹事府的职务。”
“母后曾跟我提起,兆雪嫣的母亲是封王景宇的外孙女,只是那封王在前朝叛乱被先帝处以极刑,全族获罪,巧在封王的幼女已和亲至檀君国,苟活于世。后来,此女的女儿又嫁到了顺州丹城肃慎兆家,生了一女一子,这女儿就是兆雪嫣。”
景明淡然地说:“想不到,这名冠丹城的美女还是皇族宗亲。”
“这说起来,兆氏与我景氏一族本是同属渤海大氏,肃慎族与我渤海族也算是同源不同宗,却在朝代更替中逐渐暗淡失色,如今崛起,不可不防。”说着景昕转念对景明嘱咐道:“且看兆雪嫣尚未成婚便进了宫,可想西苑的有多重视她。你该警惕,兆祥瑞从正五品顺州丹城府同知一跃成为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绝非是他自己的能力,但这个位置不可小觑,到底是在东宫给景旸办事的。”
听景昕和景明分析眼下因兆雪嫣入宫而变的朝局,凌芸内心愈发惴惴不安。看不出景昕的脸色,凌芸在心里暗暗道:“她不知兆家向我哥提过亲吗?”
以景昕的能力,哪怕是在襄城,她和景明的一举一动都尽在眼底,凌君又如何不知呢?所以,她断不会不知此事,但现下重要的不是景昕知不知道,而是于景昱而言,这算不得一门好的亲事。按照常理,鑫贵妃怎会为自己的独子上赶着讨一门这样的亲事,半获罪的外家岂非折辱了她?这样赔本的买卖
不对,詹事府,东宫,景旸!
多年来,阮家她无法拉拢,而兆祥瑞这样的政治新宠,甫一入宫,就得了太子府的内院差事,如今想来,鑫贵妃的意思昭然若揭,当真令人不寒而栗。只是,烨帝
景昕见凌芸一直不出声,忙问道:“凌芸,你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说着便扶着凌芸往石凳上坐。
凌芸收回心思,对景昕浅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有些闷热吧,歇歇就好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若是身子不适,千万别忍着,告诉四弟一声,请个太医来瞧瞧。”
凌芸笑道:“嫂嫂放心就是,我真的没事。”
“没事最好。”景昕轻轻拍了凌芸几下,又向景明说:“你平日多多照看她,之前你病着,她最是心焦,往后不许拿着皇子的架势,一味使唤人,自个儿媳妇,你该多多心疼才是。”
“知道了,你大可享你的清福,不必担心她,她不似皇姐你那么聪明机敏,心思细腻,但平时也只有她使着小性子,唬我的份,我哪里敢欺负她呀。”
凌芸听了景明的话忙辩解:“哎,我什么时候唬你啦,是你老欺负我好不好。”
景明欲再说,景昕忙拦着,“哎,你这是损人还顺带夸我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人家凌芸年长,有些时候,你还是收收你的皇子脾气,应该尊重一下人家的。”
“哎,她就大我一天啊,可别倚老卖老,要我尊重她,得先管管她,你是不知道她平时有多嚣张。”
凌芸不甘示弱,“说话可得讲证据的,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敢欺负你吗?景昕,你今个儿在这儿,给我评评理,自打我跟了他以后,私下里他有让过我半分吗?何时不是趾高气昂的拿着皇子尊贵压着我,如今晋了王位,更是了不得了。”
看着两人吵得热火朝天,景昕已经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景明,以我对你的了解,还有我的观察,肯定是你欺负凌芸在先,不过你们还真是谁也别说谁,要我说句公道话,那就是——半斤对八两。”
“景昕!”
“皇姐!”
凌芸和景明异口同声的吼向景昕,可景昕依旧笑着,不去理会。看景明与凌芸对视相互嫌弃的模样,惹得景昕更加夸张,大笑不止,景明瞥了一眼景昕,指着她圆润的肚子,叮嘱道:“你仔细孩子!”
傍晚暑热烦躁,而景明却安静的伏在暖阁的窗前,翻看着《范文正公文集》。凌芸梳着饰有碧玉的扁方髻,略用银饰,一袭碧色并蒂鸳鸯桃旗装,端着一些茶点经过廊下,瞥见那盆自己精心培育的玉簪花又被摆在了窗台上,即刻朝景明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把我的玉簪放在朝阳的地方,她喜阴!”
景明也不看凌芸,随手把书放在下颌下夹着,若无其事的捧起花盆,乖乖的将她放到了炕桌上,又拿起书自顾自的看着。
“呐,你要的蜜糖龟苓膏。”凌芸挨着景明坐在暖阁里,撂下龟苓膏,急忙倒了一口茶,“都快渴死我了,大热天的你还折腾我。”说着就被水给呛到了,凌芸忙俯下身,不停的咳着,把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哎,你慢点喝呀!”景明一边拍着凌芸的后背,一边劝着。
好不容易不再咳了,忙了一天,送走了景昕,终于能安稳的歇会儿,凌芸靠在紫檀雕花炕柜上,闭着眼养神。
见凌芸一直不说话,景明按下手中的书,静静的看着凌芸,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看着凌芸,从不知道她的眼睫毛是那样的长,那么的弯,养眼极了。
景明抿着嘴偷笑,却被凌芸发觉,“你干嘛看着我笑?”景明笑而不语,凌芸再问,“哎,你有话就说嘛,别冲着我笑,很瘆人的。”
景明嬉皮笑脸的说:“这么瞅你,还挺好看的嘛。”听景明这样说,凌芸立即红了脸。景明凑近,贴着凌芸的耳边道:“可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想我啊!”
凌芸羞涩,无奈伸手要打,却看见景明拿着自己的《范文正公文集》在眼前晃来晃去,抬手要抢,“你什么时候拿来的,那是我的书,你给我。”
景明欢喜,把书藏在身后,“你要是承认了,我就给你。”
“你快给我!”
“你说,你是不是想了,”景明被凌芸拉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不依不饶,高高的举着书,“你要是不想我,你干嘛老看《岳阳楼记》啊,书里这几页都快被你翻烂了。”
“我喜欢《岳阳楼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给我,大热天的,你不热啊!”
“热啊所以你赶紧老实交待。”
见景明就是不还书,凌芸猛地推了景明一把,景明失了重心,向后跌倒,一下子就磕在窗台上,“哎呦!”
知道景明是磕到了头,凌芸连忙爬了过去,“景明,你醒醒啊,快醒醒啊!”喊了一通,看景明没有动弹,凌芸便扯开嗓门大喊,“来人”
这时,景明猛地起身捂住凌芸的嘴。看着景明骗她,凌芸又气又恼,挣脱开景明,狠狠地打了他几下,“你怎么一天老是喜欢骗我啊!”
看凌芸急得都流了眼泪,景明伸手为她抹去眼泪,“那你怎么这么好骗,怎么老爱哭啊?”
凌芸扭捏着,不去理他,自己拿着帕子擦净眼泪,却依旧担心的问:“你到底有事没?”
景明笑说:“没事。”
凌芸作势又要打他,景明忙伸手接住凌芸的手,紧紧按着,而自己稍稍挪动了一下,正好倒在了凌芸腿上,凌芸顿时一怔,刚刚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放置,凌芸慌张不已,推了推景明,“别闹,小心给人看见。”
景明更加稳稳的枕着凌芸的腿,“怕什么,他们都被我遣走了,放心好了。我闹累了,要躺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