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李毅马上想到那群死缠烂打的魔王,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回转头望去,哪里有骑兵的影子?“追兵在哪呢?”
“远处那滚滚烟尘,便是彪悍的骑军!”素利指了指天边那几缕青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英雄豪杰,无形中便涨了许多知识。李毅望了眼滚滚烟尘,他嘎巴了两下嘴。但李毅想到自己既不会骑射,又不懂刀法,马术也是新学的,若是强留下来,只能拖后腿,不得已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兄台,多加小心!”李毅只能听从吩咐,他用担忧的眼神,凝望了大英雄一眼,便打马飞奔而去。
“兄弟,放心吧,一群小毛贼而已,为兄还未放在心上!”见李毅心情紧绷,骑马的动作有些走样,为了舒缓他那紧张的情绪,素利神情镇定自若,大有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感觉。
素利是鲜卑一部的大帅,统领部族数万之众,数年间征战搏杀,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领。但素利毕竟是重伤之身,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孤身对敌,能逃过此劫吗?
李毅边催马疾奔,边不停的回头探看,这位孤胆英雄,远远的缀在后面,时而被林木吞没,时而又现出身形。
人有朝夕祸福,天有时刻阴晴。刚刚还是碧空万里,逃命的片刻之功,风童子便催着云朵,铺满了整个天空。
天阴的黑漆漆的,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李毅的心也随之感到压抑,他回头寻找,孤胆英雄却脱出了他的视线。
由于光线昏暗,视线被缩短了一半,任李毅放目远眺,寻来找去,却始终不见素利的踪迹。
怎么办?是继续逃命?还是在此等候?或是调转马头,原路返回与他会合?
李毅一时间没了主意,就在他犹豫不决,东张西望之际,突然一道利闪划过昏暗的天空,点亮了茫茫草原。
“啊!”李毅一声惊叫,借助这一闪即逝的亮光,他看到身后不远处,数匹战马在奔腾驰骋,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大英雄,紧追不舍的那几个,必然是敌对者无疑了。
李毅还未分辨个究竟,那闪光已经熄灭,素利连同一众追兵,都被黑暗所吞没。
大英雄是否占了上风?他的伤是否影响射技的发挥?伤口有没有复发?李毅心头涌上一大堆疑问。
“轰隆隆!”闪电过后响起了一阵惊雷,紧随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落在李毅的头脸和身上。
大雨滂沱,天昏地暗,李毅的衣服片刻便淋了个尽透。胯下战马踏这泥泞,漫无目的的向前缓行,落汤鸡一般的李毅,也顾不得去管它,因为他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信马由缰任意而为。
“还不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毅耳边响起,但确是那么的有气无力,令他心中打了个寒战。
“兄长,你……”李毅转过头去,只见素利伏在马背之上,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旧疤添新伤,着了强敌的暗算:“伤到哪里了?快说,我帮你包扎!”
素利微微的摇了摇头,他张开发紫的嘴唇,费尽心力吐出来两个字:“快走!”
如此紧急,那强敌自然就在身后,因为有恶劣天气的相助,才没能立即发现二人的行踪。
劲敌死咬住不放,片刻时间都不能耽搁,李毅立即意识到,面临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他不再啰嗦,咬了咬牙,催动战马与素利并骑而驰。
“兄长,还挺得住吗?”望着素利那苍白的脸色,李毅蹙着眉头问。
素利微微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已经无力开口了。
不行,不能再逃了,这位大英雄的伤若是不处理,恐他性命不保。李毅想到此处,他催动战马疾奔两步,向素利的坐骑靠过去,一把抓住马的缰绳。
“吁……”李毅一声长呼,两匹战马同时在风雨中驻足。
嗯?大英雄怎么没阻止?李毅感到诧异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他已经昏迷。都要没命了,还硬冲好汉!唉!这又是何苦呢?
人命关天,不能在耽误了!李毅不顾一切的跳下马来,将素利抱下马来查看伤情。啊!伤在了软肋!这刀伤比小腹的还要深上一分,鲜血汩汩的冒出,和着雨水不停歇的流淌着。
真是铁打的汉子,这半日不知失了多少血,仍然屹立不倒!在暗赞的同时,李毅皱了皱眉头,他扯下自己的一条“绷带”,迅速的包扎了伤口。
坏了!由于太过专心,李毅的那匹马偷跑了!这风雨交加,又去哪里寻找?而强敌就在不远处,乱走瞎撞不是作死吗?
逃命高于一切,还是快点跑吧,把素利抱上坐骑,李毅一手扶着伤号,一手牵着马缰绳,深一脚浅一腿的冒雨前行。
翻过一道山梁,雨小了,云也薄了,天色也亮了许多。视野的开阔,令李毅的心情又是好转,他转头看去,不见半个人影。
强敌走了?若是他们寻对路径,早该追上来了,是这场及时雨,挽救了两人的生命,这恶劣的天气,掩护二人逃出生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停了下来,随着雨过天晴,太阳喷激勃发,把光和热无私的洒向大地,给亿万生灵送去温暖和祝福。
好一阵逃往,李毅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疤了,他几乎是竭尽全力,与敌人展开赛跑,这场无形的较量结束了,李毅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才感到浑身乏力,察觉出全身酸痛。
李毅多么想停下来歇一歇,但马上的大英雄仍处于昏迷,得尽快寻到人家,最好是找到较大的镇子,拜访名医为他调制。
但这茫茫原野,又去哪里寻找医生?李毅拖着灌了铅的腿,翻山越岭穿林过溪,夕阳已经坠入山后,却还不见半个人影。
筋疲力尽的李毅,几乎绝望了,他心中发誓,如果翻过前方的山梁,在没有人家,就他娘的停下来不走了!只不过这样的誓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啊!”李毅松开马的缰绳,他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三尺高,尽情的欢呼着,因为山下出现了一个小村落。
这是一个不能再小的村落了,那几户人家挤在一起,隐藏在一片丛林中,如不是李毅仔细查看,定不会在黄昏时分,发现这个村落。
太阳的隐去,让穿着那还未干透的衣服,或者说是浸了一身透汗的衣服,李毅感到了一丝寒气在升腾。自己活蹦乱跳,尚去如此,大英雄恐怕更加难以忍受了。若是受了风寒,那仅剩的一口气,也可能被吹散了。
力尽了千辛万苦,李毅终于来到了村头,他的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是机械的迈向第一户农家小院。
一人高的土围墙,两扇对开的木板门,此情此景,让李毅仿佛回到了儿时。他带着一种亲切感,举起了右手,“啪,啪!”轻轻敲击了两下门板。
“谁啊?”院内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从屋内出来一人。
“我!”李毅答应了一声,他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完全是废话:“过路的,天晚了,想借宿一宿!”
“嗒嗒”一阵脚步声过后,虚掩的院门开了半扇,一位中等身材,面色微黑的男子,走出了农家院。
打量了奇装异服,衣衫褴褛的李毅,又望了望伏在马背上,生命垂危的素利,汉子一脸的惊异,他一双大眼,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李毅的手中的钢刀之上。
“嘿嘿”李毅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为了表明心迹,李毅将那柄钢刀丢到了一旁。
“兄台,请进。”黑汉子的神色稍有些好转,他闪向一旁:“山野草屋寒酸简陋,请贵客不要见笑!”
“客气了不是!”李毅微微一笑道:“兄弟能给提供一个安乐窝,我等便无限感激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坐北朝南,偏厦子也是三间,比正房矮了数尺。六间茅草屋,搭建的十分简陋随意,就如此间主人一般的随和。
院中没有猪也看不到半只鸡,无家禽家畜的骚扰,小菜园连围墙都省下了。菜畦的土已经挖过一遍,土壤松散细腻,只等着地表温度上升,降了雨水后,种些瓜瓜菜菜。
隔路不下雨,隔山不起风。这个村庄竟然滴水未降,菜畦里干干的,只有南墙边上长着两垄火葱,黑绿黑绿的。
“情况不妙啊!这位兄长额头发烫,牙关紧咬,看起来病得不轻。”黑脸汉子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李毅心中一颤,忙收回目光,他伸手探了下素利的额头,果然烫烫的,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依旧是不温不火。
“兄弟,帮把手,把这位……兄长抬进去。”李毅想到让一个异族人进住汉家,可能有些不妥,但大英雄已经生命垂危,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想汉子倒也随和,他应了一声,两人分抬头脚,将素利搭进了内室。
农家小屋朴实无华,除了低矮的床榻,以及几只简陋的木箱木柜,便再无他物,让那狭小的土屋,倒显得空旷了。
“请问兄弟,这附近有医生吗?”扶着素利躺在榻上,李毅焦急的询问道。
“医生?怎么可能有医生!便是二十几里外的太平村,也不可能有医生!若是请医问药,恐怕得行百余里,赶到汉境的大镇子,也许能碰一碰运气!”汉子大声喊道:“婆娘,烧碗开水来!”
百余里,还是碰运气,快饶了我吧!李毅此时已精疲力竭,让他在行百里,与寻死也没什么两样。
“请问兄弟,那你们生了病,又该当如何?”李毅脱口而出。
“如何?体格好就硬挺!如果觉得悬,就请个跳大神的,一阵蹦蹦跳跳,破绽破绽,如果感动上苍,神仙显了灵,病个一阵子也就好了……”说到此处,汉子闭口不言了。
这一套李毅也清楚,缺医少药的时代,不信巫医又能怎样?不过这也不全是封建迷信,其中道理与科学也有些关联。巫医的心理暗示,可以增强病人的信心,继而增加与病魔抗争的能力,部分人还是能够转危为安,甚至起死回生。
不过请巫医还是算了吧,此中道理都明白了,若是搞那一套,还不如自己来呢!
伤口愈合,发烧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伤口感染也是同样的症状,身上没有消炎药,只能期望不是后者了。
“请问兄弟尊姓大名?”对没能得知大英雄的姓名,李毅始终耿耿于怀,而面对这位新兄弟,他决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免贵姓李,因兄弟行二,大家都叫我李二。”在李毅面前提起姓名,李二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这真是巧了,我也姓李,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李毅笑着说道:“我李毅无兄无弟,遇到兄弟你,是咱们的缘分,不如你我就此兄弟相称如何?”看到这位厚道的乡村汉子,李毅便有一种亲切感,而自己孤身一人,若能有个兄弟,也少了一份孤单。
李二面现惊喜之色,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他看出李毅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为人与他一样的忠厚,若是能兄弟相称,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兄长有此美意,小弟当然是求之不得!”李二喜笑颜开。
兄弟俩当即各报年龄,李毅虚度二十有五,大出李二四岁。李毅为兄,李二是弟,其跪倒在兄长面前,拜见了这位大哥。李二又喊来媳妇,给这位大伯子见了礼。
两人性情相投,认作了亲兄弟,便感到更加的亲善,如同一家人一样。
李二的媳妇端来了开水,此时李毅才注意到这位农家少妇。借着火把的光亮,只见王氏粗眉大眼,健壮的体魄,皮肤黄中泛着黑,风吹日晒的劳作,难免有些粗糙。不过这个未满二十的女子,五官相貌却很周正,言谈举止也甚为得体,看得出她温顺贤良,行事随和豁达。
“从衣着判断,大兄所救之人是一位鲜卑大人物,不知他惹了什么祸,竟然伤成这样?”李二打量着榻上的素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