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的寝室共有八个人、寝室的格局很好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八名同学有四个南方人、四个北方人。八名同学对号入座地找到自己的床铺时才发现,北方的四名同学和南方的四名同学各睡一屋。
“我们像新婚夫妻一样互敬友爱、只是没有那种相濡以沫的亲密感;最有趣的是……”我在莫然的信里仿佛看到了八个活灵活现的女孩满怀憧憬的样子、甚至冥冥中总是觉得我就在她们身边。
莫然寝室在新生报到的第一天就开了个小会。八个女孩子煞有介事地坐在客厅里、在谭回天的主持下召开了自我介绍大会:
“我叫谭回天、我是党员、父亲也是个优秀的党员。我父亲欣赏老祖宗谭嗣同宁死不屈的气魄、怜惜他壮志未酬的命运,所以把我取名谭回天。”
谭回天是个标准的湘妹子、不足五厘米长的马尾辫子高高的翘着、柔嫩的皮肤上泛着太阳晒下的带着红晕的黝黑肤色、她的自信满满的自我介绍更是让莫然倒吸了口凉气。
“这名字和谭嗣同有什么关系?”胡丽快人快语。
“谭嗣同曾有一首狱中绝笔诗,‘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难道你不知道?”谭回天傲慢了起来“所以我父亲引用诗中两字、把我取名回天”
“望门投止思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莫然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谭回天、一字一顿地说“这才是谭嗣同的名垂青史的名为《狱中题壁》的绝笔诗、那首只是个打油诗”
莫然的话让寝室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谭回天的脸似乎是烧了起来。
“如此说来你应该叫谭横刀?谭昆仑?”胡丽叽叽喳喳的笑着说
“去你的”谭回天显然是不乐意了。
“呵呵、你叫莫然吧?”段怡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打破了那种尴尬的气氛。
“是的我叫莫然……”莫然说完就顿住了。她不知道当初母亲给她起名莫然的原因、她说不出像谭回天那样的冠冕堂皇的自我介绍的话。
“我叫段怡然、怡然自得的意思。”段怡然的话像是缓和了莫然的那种仓皇的尴尬、莫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女孩。浓眉大眼、红润的嘴巴大大地咧着笑着、粉色脸蛋上的笑颜犹如瓷娃娃般可爱。
……
那天自我介绍最有趣的环节是鲍君的出场。一个头发短短的、操着河南口音的女孩“大家好、我叫鲍君”
“暴君?”众人异口同声。
“不是!是鲍鱼的鲍、君临天下的君”鲍君涨红了脸。
“哦、这个姓啊?是不好起名字。”谭回天嘟囔着“唉、谁让你是这个姓呢?认命吧”
莫然看见鲍君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忽然就有种“同是天下沦落人”的感觉。她觉得鲍君和她一样、都是被某种带有魔力的黑色命运压在刀刃上匍匐前进的孩子。她们比别人穷困却又比比人敏感自尊。
当无情的大旋风把这些年少无知的孩子们卷进社会大染缸的时候、贫穷似乎永远是黑人生开始的那个契机。任凭你怎么挣扎、总有一种汹涌的暗潮把你推进那个贫瘠的黑洞里、大学生活只是这种真实社会生活的预演。
刚刚开始的大学生活并没能让莫然感觉到大学阳光的气息、莫然看着来来往往送别新生的、与自己的孩子难舍难分的家长们有种莫名的失落。莫然的新生军训生活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展开的。
“段怡然、莫然、鲍君、张洋、王煜、谭回天、胡丽、陈燃”教官威武地喊着。
“到”莫然和寝室的七名同学齐声喊着、声音洪亮、甘甜。
“当教官点到你的名字时、你只需由稍息姿势快速变为立正姿势,当寝室的八名同学全部点到时、在八名同学全部到齐之后则齐声喊‘到’即可”我收到莫然那封描写军训生活的信笺时着实对她们那种少为听闻的点名方式唏嘘不已。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杨教官的点名方式极大地缩短了寝室同学之间的距离、莫然觉得自己和她们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那种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感觉让彼此陌生的距离里添进了点点温馨的色彩。军训生活似乎没有预想的简单、艰苦的军训生活在进行七天后就进入了淘汰模式。教官对每个同学的站姿、走姿、正步、前进后退、敬礼等姿势都有魔鬼化的变态要求、莫然她们寝室几乎全被淘汰了下来、只有王煜一个人进入了优秀方阵队。
军训淘汰制率先点燃了大学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之后的评先、评优、评奖学金活动里莫然感受着内心蠢蠢欲动的嫉妒情绪、也曾经在彼此互相揣测的阴雳里挣扎徘徊。然而多年之后真正毕业进入职场的我们又有谁不怀念大学那段年少不羁、青春洋溢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