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说，以前性子太烈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所以被打入冷宫以后，常常听奴才弹琴。”殊兰一边说着，手指在琴弦上犹疑，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娘娘最喜欢的就是紫竹调，非要奴才教她，好容易学会了，却从来不弹。”</p>
青芜没有言语，静静地等着殊兰继续说下去。</p>
殊兰苦笑道：“娘娘曾经说，只想把着首曲子，弹给一个人听。”她说着，便止住了……目光扫向青芜，微微一笑：“格格可能不明白……”</p>
青芜没有说话，手也放到了琴弦上，鼻子忽地一酸。</p>
当初静妃曾经在她入宫初时救了她一命，不仅如此，把白玛的欢喜佛赠她，帮助她再次见到皇上的，都是静妃……她明白静妃是将自己当做了另一个她，因为她们都一样……都那么义无反顾地爱着最不该爱的那个人。</p>
青芜微微勾了勾琴弦，轻声地道：“殊兰，你现在在哪个宫里？”</p>
“回格格，奴才还留在恪妃娘娘的永寿宫里。”殊兰轻声地说：“只是因为今天是静妃娘娘的头七，所以冒险来给娘娘弹一首曲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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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颔首道：“你要是不嫌太过寂寞，来我宫里如何？”她手指动了动，琴弦上发出“咚”的一声：“我可以回明皇后。”</p>
殊兰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惊喜至极的表情，颤声道：“奴才……奴才当真有福分侍候格格？”</p>
自己如此不得志，为何殊兰还这么欢喜？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青芜并没有细想，点了点头：“我宫里冷清，只要你不嫌弃。”</p>
殊兰忙道：“奴才……奴才能跟着格格是奴才的福分，何来嫌弃之言。”</p>
“如此……”青芜点了点头：“我便回明皇后。”她说完，展眼四处一看，屋子里的器物大都都已经被灰尘覆满，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模样来。</p>
“这里以后就没有人住了吗？”青芜问。</p>
殊兰摇了摇头：想必是没人住了，就连恪妃娘娘都嫌此地太过晦气，下令宫女太监不能过来。”</p>
“难为你还有这个心。”青芜叹了口气，推开门往外走去。</p>
……</p>
在往承乾宫去的路上，舒鲁纳闷地道：“格格怎么忽然想到要殊兰过来？莫不是嫌着奴才了？”</p>
青芜失笑道：“你这又是什么念头，好奇怪。”停了一下，又道：“静妃以前的贴身宫女，你认为恪妃会好好对待吗？我能帮静妃娘娘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p>
舒鲁恍然大悟，连连点头。</p>
“还有……”青芜道：“刚才那曲子听起来十分好听，我倒也想学学？”</p>
“格格可是想用琴声，吸引皇上的目光？”舒鲁突兀地问了一句。</p>
“你说话越发没有分寸。”青芜翻她一眼，淡淡道：“不过是用来自娱自乐罢了……”说着，长叹一声。</p>
舒鲁轻声地道：“奴才在宫里呆了这几年，只有格格和她们都不一样。”</p>
“我怎么不一样了？”青芜苦笑着问，顶多，她是最大胆的，敢强闯养心殿，也是最惨的，听到了这种圣谕。</p>
舒鲁沉吟道：“以前奴才见到的娘娘，个个整日都想着怎么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格格不同，格格心里虽然有皇上……但是……”</p>
“都一样。”青芜淡淡地说了一句。</p>
舒鲁执拗地，似乎是想再说什么，青芜却止住了她：“这些话在宫里说说就是了，怎么出来也说？”</p>
舒鲁只得住了嘴。</p>
青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p>
是都一样……都在争。只是她要的，和她们的不一样，所以连如何争起都不知道。</p>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以前的事情都告诉顺治，来印证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她才是阿雯，她没有死……但是青芜没有天真到以为回忆真的能抓住一个人，看到董鄂妃画像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了……</p>
自己充其量只是回忆，不管重不重要，都是已经过去的事。</p>
要是现在福临的心里只有董鄂妃一人，那么知道了她的身份，能够回答她的可能只是愧疚……</p>
她甚至宁愿以已经死去的身份保持着一点残留的思念，也不想摆明身份换来对活人的愧疚和同情……越这么想，青芜越是隐隐地觉得不甘……为何她才走了这么半年，他就有了新欢，甚至不惜用自己以前的小名来唤她。</p>
“阿雯”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说不出地刺耳。</p>
就连荷衣都能听出来自己的声音有些像以前的故人……他就听不出来！甚至明明跟他说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他还是怀疑……是怀疑么？亦或是不敢面对。</p>
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敢面对她……</p>
青芜正在走神，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踏进了承乾宫的门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