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誉道:“叶神医,乔伯父眼下如何?”
叶兮道:“午时一剂汤药下去,不出日暮便醒。”
“那现在这是?”
“之前积毒过甚,无法以推针拔除,现下余毒拔出,苏醒已不成问题,醒后再服三日汤药,自然无碍。”
“有劳。”
叶兮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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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落兰坊,距莲城外远十里,丝竹弄响,飘舞流袖,喧繁掩映下,茶碗摔碎声如石沉大海,惊不起一丝波澜,屋中人跪了一地,青衣男子的沉怒(www.ibxx.com)声如一把含杀气的刀,骇得跪地十人噤若寒蝉。
“下毒,被人折断手骨,暗杀,如丧家之犬!要你们有何用?”
青衣女子坐在桌案旁,微抬眼眸,淡道:“严先生,叶兮不是普通人,莲城也不是一般的地方,连你上次在普陀寺亲自出手,也没能取得下他的性命,又何况他们?”
严衷怒(www.ibxx.com)道:“柳荷衣你少废话!若不是这次庄主亲自派我前来查看,你还打算在此逗留多久?叶兮离开南阳那时起,上面便为防他出手救治乔夷修,下了命令立即取乔夷修性命,你们连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都奈何不得?”他看向柳荷衣,忽地连连冷笑:“我看不是杀不了,而是莫非,有人不想杀?”
柳荷衣眸子一冷:“严先生,有些话,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分寸!”
严衷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年的那些丑事么?乔夷修不愿屈服,当年上面便曾下过死令,是你费尽心思的留了他一命,将药换成了阎王不管,眼下又要取他性命了,你不就是舍不得了么?”
柳荷衣骤然起身,猛地一掌拍向严衷,严衷旋身避过:“被人戳穿痛处,恼羞成怒(www.ibxx.com)了么?”
柳荷衣面若寒霜:“你我二人往大了来说是共事一主,往细了来说,你听命的是风沭阳,我听命的是王爷!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她伸手从地上揪出一名女子,面庞秀丽,碧玉清婉,竟是绾绾,她冷冷指着绾绾:“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培养出来的人,她行刺失败,该负责任的是你!”
她旋即又从地上揪出一名断腕男子:“这个,也是你的人,用迷烟下毒,也是你的意思吧?你数次行动数次失败,结果是什么?是打草惊蛇!现在无从下手,舒誉也从南阳赶来,你倒是想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能么?”
严衷面色铁青。
柳荷衣冷笑,将手中男子一把扔开,“所以,以后听我的吩咐,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再擅自行动。”
严衷倏然笑得阴沉:“听你的命令?怕是不行了。”他抬手展开一封信件:“上面已下了命令,金陵所有人,从今日起,听我的吩咐,柳夫人你,屈居我下。”
柳荷衣脸色变了变,旋即不动声色冷笑:“所以呢?你此时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又是想做什么蠢事?”
严衷阴笑:“前几日叶兮卧伤于床,柳夫人你迟不出手,错失大好良机,如今趁他尚未痊愈,我看,来个破釜沉舟视为最佳,夫人你觉得呢?”
柳荷衣心中一沉,面上却冷笑不已:“自取灭亡!”
严衷眸子一眯:“是不是自取灭亡,试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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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微睁开眼,是一缝刺目的白光,耳边似乎朦朦胧胧传来乔蔓青的声音:“爹?爹……叶兮,你快来看看……我爹睁眼了,可为什么却没反应?”
叶兮上前去,探了探乔夷修的脉,以指拨开他瞳孔看了看,旋即一枚银针入神台一寸六分,乔夷修顿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刺痛过后,化为七分清明,
眼眸大开。
乔蔓青忙道:“爹?老乔?”
乔夷修喉间轻微蠕动了几下,似一时有些不好发声。乔蔓青附耳过去,却听他是含笑说了三个字:“死丫头。”久睡于塌,乔夷修嗓音有些嘶哑,却听的乔蔓青险些哭了。
“爹。”她低低喊了一声,眼泪滑了下来,她连忙抬手胡乱抹了抹,胸中有几分委屈,喉头哽咽:“老乔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么?你哪天突然就叫不醒了。”
乔夷修缓缓笑了笑:“是么?我以为我还在房里睡觉呢,这一睁眼,竟是在冰室了。”
舒誉上前,轻轻唤了声:“乔伯父?”宏找狂划。
乔夷修目光落到他脸上,停了两瞬,苍声笑道:“誉儿啊,你爹最近还好么?”
舒誉笑道:“还好,他老人家整日游山玩水不问世事,若是知道乔伯父病了的话,一定比谁都着急。”
乔夷修低低笑了两声,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将人无端显得苍老了几分。
叶兮道:“现在已不必再呆在冰室,将你爹送出去罢。”
乔夷修目光落过来:“这位是?”
乔蔓青轻声道:“爹,这位是叶兮,是他将你治好的,你昏迷了一个多月。”
乔夷修发出一个了然的声音,缓缓颔首一礼:“原来是叶神医,久闻叶神医医术绝顶,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叶兮点点头。
乔夷修已泛了一丝微白的双眉徐徐折了折:“却不知……我是因何会昏睡这么长时间?”
叶兮淡道:“你中毒了,你不知道么?”
“中毒?”乔夷修先是些微讶异,随后却似又了然一般,缓缓一笑:“原来是这样。”
叶兮道:“看样子乔城主并不是很惊讶。”
乔夷修不再滞留于这个话题,他微微向乔蔓青方向转了转头,道:“青儿,带爹出冰室罢。”
乔蔓青看了看乔夷修,似乎也生了几分疑虑,舒誉道:“青儿,乔伯父现在需要休息。”
乔蔓青默(www.19mh.com)了默(www.19mh.com),终究还是未发一言,慢慢将乔夷修从冰榻上扶了下来。
久不曾活动,乔夷修双腿已有些发僵,落地时险些站立不稳,舒誉忙在另一侧扶着,见状蹙了蹙眉:“乔伯父,我背你罢。”
叶兮声音不冷不热的传来:“多走动才能快些恢复知觉,越背,越好不了。”
乔夷修笑了笑:“叶神医说的极是。”
舒誉没说话,两人扶着乔夷修,一路慢行往外走去。
叶兮说的没错,乔夷修开始时几乎是拖地而行,若无人扶,必定无法行路,后来行了大半路程,双腿便渐渐开始恢复了些知觉,勉强已能自己行路,后来回到房中,精神头似也好了很多,竟还能笑道:“睡了这么久,真是饿了。”
乔蔓青连忙吩咐厨房备了些清粥来,一碗下肚,乔夷修已能言笑晏晏,乔蔓青认真的看了看他:“爹,你没有话想跟我说么?”
乔夷修似没听见,忽而叹道:“睡了这么久,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懵懵懂懂的,看来还是得多歇息几日。”
乔蔓青有些恼:“老乔!”
“青儿。”舒誉忙唤她一声,乔蔓青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只听舒誉道:“乔伯父才醒,确实该多修养修养,莫要留下遗患才是最要紧的,青儿,我们先出去罢,有什么事,等乔伯父好些了再说。”
乔蔓青闷了闷,终于还是道:“爹,你好好休息。”
乔夷修笑道:“乖,陪着誉儿四处去走走。”
乔蔓青没答应也没反驳,只做没听到,舒誉笑了笑:“乔伯父放心。”说罢随乔蔓青一同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乔夷修面上的笑意终归为死寂,似乎这身周的万物在他眼中看来,不过皆为一摊死物,随后,他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轻微动了动,随即闭眸,溢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