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臣望着他,一字一句回答道:“至少我想改变,我不愿重蹈覆辙。”</p>
然后,他仰面朝天倒了下去。</p>
顷刻之间,周围所有人全部倒了下去。倒在别人的血泊里,叠压在彼此的身体上,瘫软在迷茫的梦乡中,手中的武器洒落满地。</p>
帐幕上的弹洞像一排排的眼睛,注视着这些因为沉睡而暂时忘却了厮杀的人们。</p>
安秉臣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林子云和田建明。</p>
紧接着,他痛苦地呻吟起来,因为剧烈的头疼。</p>
“都结束了。”林子云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把一杯水递到他的唇边。</p>
“卢长安的反应很快。”田建明坐在床边:“那个小阿瓜,果然非同寻常。”</p>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他想起大帐外的枪声,还有那些嘶喊声。</p>
田建明翻开手上的一份记录簿:“互助会没有死伤,但105师死了五十二人,李大同的偷袭部队也死伤二十多人。他们伪装成护卫队混进西站货场,我们的警戒扫描根本无法把他们和105师的人区分开来。”</p>
“但是。”田建明皱起眉头:“有些损失是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的。青年军副司令宋新死于混战中的流弹,徐庆邦醒来后发誓从此绝不再参加任何类似的军议聚会。”</p>
安秉臣无语,他依稀记得徐庆邦身边那个戴着眼镜身材敦实的年轻小伙。</p>
“还有法国人。吕布上校宣布脱离联军指挥部统辖,他已经带着法军第6步兵团向西移营到季县一带驻扎。”田建明最后合上那本记录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最糟糕的是,李大同和苗文彬、白宗方现在都在我们手上。也就是说,城外的105师,q市内的91、93、89师共四万多人,外加那二十多万老百姓,现在全都成了压在我们肩上的责任。”</p>
田建明的老脸上,除了苦涩和忧愁,看不到一丝得意神色。</p>
三十万军民,每天光人吃马嚼理论上要消耗将近三百吨粮食,而这还只是没有考虑任何损耗的纯理论计算。这个数字是当前互助会控制人口消耗量的四十多倍,相当于本来只养一个孩子的家庭突然发现家里冒出四十多个孩子。</p>
安秉臣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p>
“我们还有多少存粮?另外,105师的库存补给,李大同要抢的那些粮食有多少?”</p>
“十里铺目前只有两千多吨存粮,105师携带的补给大约有三千吨粮食。”</p>
“勉强够撑半个月,美国人用来赎买猛禽小组的五万吨粮食很快就会抵达江口码头,那时候我们的境况会宽裕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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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万吨粮食原计划用于救助魔都附近的难民,没有粮食,空口难服人心啊。”田建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这场突如其来的剧变打乱了一切。</p>
“扶我起来。”安秉臣抓紧林子云的手,慢慢坐起来。“老田,马上召集执事团全体成员,大家开个会。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麻烦越大。”</p>
“一直以来,互助会需要机会以实际行动证明自身。各位,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同时也是一次严峻的挑战。”安秉臣扫视着眼前那些真实的个体和虚幻的全息投影。“我希望大家能够记得我们的誓言,我们坚信的宗旨。这三十万人,有很多对我们并不了解,也不信任,但这不是他们的错。如果我们能以最大的努力证明自己,赢得他们的信任,将来我们就会有三百万,三千万,甚至三亿的支持者!”</p>
“我个人对此持反对意见。”坐在角落里的徐鲁生一反常态率先站起来:“在座各位里,应该没有比我更清楚,粮食在长途运送和存放过程中会产生多少损耗!我们现在手上的五千吨粮食顶多只能支撑一周到十天左右,而这还是运力足够的理想条件下的估算。”</p>
“我不反对赈济难民,但是这五千吨粮食悉数放出去,十里铺的军民又怎么办?我们的日常训练怎么办?即将展开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怎么办?江口码头的那五万吨粮食尚未到我们手里,只要还没有到手,就不能算数。一旦我们的粮食供应链断裂,不光这三十万人危在旦夕,甚至十里铺,乃至整个互助会都会受到严重波及。”</p>
“自从十里铺基地建立以来,真正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武器装备的缺乏,也不是金属和能源的不足,而是粮食!始终是粮食!一直是粮食!五千吨存粮里,有一半是种粮,把种粮都吃光了,我们明年怎么办?用什么扩大耕种面积和产量?用什么来养活我们自己?不瞒大家说,我老婆已经怀孕了,可一想到明年她和孩子都会面临着忍饥挨饿的日子,没准和城郊自由市场那些人肉一样,我这心里就跟流血一样,止都止不住..”徐鲁生的话音哽咽着,整个人坐了下去,没有再说话。</p>
这世界上的事,从来都是喊口号容易,真正实践起来举步维艰。</p>
所以,慷慨赴死的义士从来好当,滴穿岁月的不懈千古难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