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地刮过北京城的上空,户外早已滴水成冰。
不过在生了好几个炭炉,门窗也闭得紧紧的东城兵马司的签押房里,却是温暖如春,再加上架在其中一个炭炉上的大大的边炉(即火锅),就着烫熟了的黄酒吃着锅子里的羊肉,今日值夜的副指挥张云和他的两名心腹就只觉得暖融融的,比之春夜更是逍遥快活。
其实这等逍遥的日子最近一段时日里张云他们也是很久没有享受过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水患不但给百姓们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而且也叫兵马司这边忙了个手忙脚乱,几个月下来都不见空闲的。好在随着时间推移,又临近了年节,手头上的活计才少了些,能在这种夜里好好地享受一顿美食了。
在吃了几块肉,又喝了几杯酒落肚后,几人的兴致就明显高亢了起来。亲信周甲笑道:“大人,今年也可算得上是多事之秋了,现在都快过年了,咱们衙门里应该能松快些了吧?”
另一名亲信宋毅却皱着眉头道:“那可不一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京城里锦衣卫和东厂间闹得厉害,虽然双方一直都有所克制,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边又会跟之前那样大打出手了。到时候,还不得咱们兵马司的人去给他们善后?”
“老宋,你别扫兴好不好,这都快过年了,咱们就不能想点好的,消停一下?”周甲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同样神色不快的自家上司。
宋毅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端起酒杯来:“是小的口不择言,我自罚一杯。”在喝下一杯热酒后,才改口道:“其实老周你说的不错,谁到了年尾都会消停下来的,我想锦衣卫和东厂也不会例外吧。他们就是要斗,也得等着过完这个年。”
虽然这两个下属是如此说话的,但张云的心情却不禁因此低落了几分,只是哼声道:“要是他们真能跟咱们期盼的那样收敛就好了。可锦衣卫和东厂那些家伙向来不让人省心哪,希望他们就是犯事也别犯在咱们东城这边。”口里说着这话,他心里却没多少底气,毕竟这两个衙门都处在东城,要起冲突也很可能在这儿。
就在两名下属巴结似地安慰自家上司,三人又推杯换盏地喝了一番后,前面就传来了一阵人马嘶叫之声。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宋毅便笑了起来:“这些个家伙倒是会躲懒,巡城的差事一定没好好干,嫌冷就跑回来了。”
对此,无论是张云还是周甲都是见惯不怪了,张指挥更是淡淡一笑:“把他们都叫进来驱驱寒吧,这鬼天气,大晚上的还叫他们在外面巡视也确实不容易。”
“还是大人您懂得体恤手底下兄弟。”在拍了声马屁后,周甲就赶紧站起身来,欲要出去招呼外面的兄弟进来喝酒。可他人才一起来,厚实的房门就被人给推开了,随即厚厚的门帘也被人用力掀起,一条大汉携带着外头呼啸的寒风就走了进来。
“老李,你倒是个不客气的,居然不得大人召唤便进来了。赶紧的,把兄弟们也叫进来吧,大人已经发下恩典,让你们避避寒了。”周甲笑着道。
可是他面前的李义却不见半点笑影,只是规矩地冲张云拱手作礼:“多谢大人的体恤,不过……咱们刚刚在外头接了桩官司,这酒怕是喝不成了。”
“什么官司?可是有坏了宵禁规矩的家伙?你直接先把他们投进那边的空屋子里关上一夜便成了。”宋毅顺口问道。
而在其他两人的注视下,李义却苦笑了起来:“若是这样倒好办了。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两拨人在绿扬楼里起了冲突还大打出手,差点没把那酒楼给拆了。”
“什么?”三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几个刚说到这事呢,事情就闹到头上来了。而且,就目前看,这次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担心的更加复杂。
这处于东城的绿扬楼可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大酒楼,而且它背后的东家据说还是吏部侍郎。如此一来,今天这事,可就牵涉到三方了。即便他们可以暂且把绿扬楼的背景抛开不论,光是锦衣卫和东厂在夜间私斗就已够他们头疼和喝一壶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云的头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但这个时候,他这个值夜的副指挥是怎么也避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