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空岩的身体确实强壮,即便受此重伤,在这么诊治和休息之后,人已彻底清醒,说话并无半点滞碍,除了声音稍微轻了些:“在下竹空岩,乃是广西梧州竹家寨的头人。就在数月之前,那白莲教突然有人前来见我,想说服我率寨中兄弟起事反抗官府,攻击梧州城。
“对此,我却是婉拒了,我竹家寨一向与地方官府没有任何仇怨,日子也过得很是不错,根本没有必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且极其危险的事情来。可没想到这些白莲教贼子竟不死心,三番五次前来游说,之后更是妄图在背地里策反我寨中其他兄弟,被我查知之后便把这些人都给拿下了。
“之后,那许崇山就带了礼物赶了过来,只说是跟我赔罪,说一切都是某人擅作主张,既然我们不愿造反,他们便不会强求,只求我们莫要把事情泄露出去。我当时听他说话得体,有礼,居然一时鬼迷心窍就信了他的谎话,还摆下了宴席款待他们,想着能把这一过节给解了……”
说到这儿,竹空岩的身子一颤,脸色随之一变,好半晌才恢复过来,继续道:“没想到他竟暗藏险恶用心,表面上是来赔罪,其实却早派人对我寨中之人下手,更把我久病卧床的阿哥竹空山给扣作了人质,想以此逼迫我就范。我阿哥为了寨子,甘愿就死……”
看着竹空岩说到这儿双眼通红,神色狰狞的模样,杨震和唐广琛二人心下也不觉有些唏嘘了起来,看来这位确实是深怀血海深仇了。
好一会儿后,竹空岩才镇定下来:“我欲与之拼命,不想他们竟早有安排,居然从杀出弓弩手,将我和寨中兄弟全数射倒,我更是被那许崇山一剑刺中,险些丢了性命。
“好在天不亡我,我身具异象,心脏偏左,他直取我心口的一剑并未要了我的性命。可是我的阿哥,我那些族人却……”虎目之中此刻已有泪水流下,如此铮铮铁汉,此刻提起往事也不觉伤心。
杨震二人再次为之动容,同时深深地叹了口气,就此看来,这位的身份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怪不得他会在城外与许崇山以命相搏,如此深仇大恨,换了任何一个人在看到仇人时也会与他做出一样选择的。
“竹寨主果然深明大义,本官知道了。你且放心在此养伤,待广西乱定,本官定会向朝廷奏禀你竹家寨之事,以表彰你和你们寨子为抵抗贼人而做出的贡献。”唐广琛忙安慰道。
他已从对方的这番话中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榜样,因为这次的动乱,汉人朝廷和地方苗壮等族之间的矛盾已变得很深,现在就需要有这样的正面榜样来为今后广西的恢复打开局面。
杨震不在其位,自然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他想到的却是许崇山,照竹空岩所言,这个被杀的应该就是许崇山本人无疑了,毕竟两人如此深仇,他是不可能认错敌人的。那么,这个结果也应该就要报过来了。
正想着的时候,一名锦衣卫快步来到了门前小声道:“大人。”
杨震扭头一看,便一招手:“你且进来说话吧。”就在来医馆之前,他已命人去提那些俘虏去认尸体身份了,毕竟许崇山的身份可不一般,必须慎重应对。
果然,那下属进来后便禀报道:“大人,卑职让那些俘虏看过了,他们确认那具尸体正是他们的少主,之前从白家村逃脱的许崇山。”
“哦?”杨震闻言便是一笑,又看了竹空岩一眼:“竹寨主,你这次可着实为我们立下不小的功劳哪。”
“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不过是报仇而已……”突然,竹空岩神色一愣,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杨震:“敢问这位大人,你们刚才说那许崇山是逃出来的?难道官府已经攻破他们巢穴了么?”
见这位反应如此迅速,只听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做出如此判断,杨震不觉露出了欣赏之色来,便没有隐瞒地一点头:“不错,就在昨日,我率人攻破了白莲教的总坛,将其中上下人等,包括他们的教主许惊鸿尽皆杀死擒拿了。唯有这个许崇山却成了漏网之鱼,不过他的运气却并不好,结果一头就撞见了你,死在了你的刀下,也算是报应不爽吧。”
“当……当真……”竹空岩顿时就有些激动起来,喃喃地念叨了一声后,便即奋力翻起身来,朝着杨震跪了下来:“竹空岩多谢大人为我全寨一百七十三人报仇雪恨……”说着还用力地磕下头去。
杨震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了对方:“竹兄切摸如此,剿匪平乱乃是我们这些朝廷官员的职责。倒是你,在之前能拒绝他们的引诱,之后又拼死杀了许崇山这样的要犯,才是真正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