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由检现在居住的府第侧门口,一顶香艳的小轿非常扎眼地迎门而立,四名轿夫垂手躬身,正面对朱由检来的方向,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前面站着一名小厮,青衣长袍。
能穿长袍的人,在府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孙传庭不派官差,派个小厮来做什么?朱由检嘀咕着,在小厮身前停下了脚步。
那小厮迎前一步,倒头便拜:“小的孙云,叩见殿下。”
“你是孙大人派来的?起来回话。”
“是。”孙云站起身,“孙大人派小人给殿下送一封书信。孙大人说,殿下看了就会明白。”
孙云将一封封口的书信,双手捧给朱由检。
朱由检撕开封口,看着看着,眉头就皱成了下旬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云一番口述,朱由检才明白过来。
原来陕西闹匪患,三边总督战死,朝廷便没有追究他的家人,算是不奖不罚。
但陕西巡抚胡廷宴因为害怕承担责任,隐匿不报,致使匪患越闹越重,最终发展到二十多万,大半个陕西被匪兵祸害。
朝廷对胡廷宴大光其火,判了个满门抄斩。
按照大明的律令,只要不是谋反之罪,满门抄斩时,只斩三尺以上的男子,而三尺以下的男子和女子不是问斩,而是卖为官奴,世代不得脱籍,除非案件得以平反。
胡廷宴本人在陕西北抓捕,为免夜长梦多,被就地正法,传首三边。他的家眷大部分在京师,只有一个小妾带着女儿跟在陕西,小妾在匪患时中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只有一个女儿胡心雪流落在陕西。
陕西离京师太过遥远,胡心雪又是女子,行动不便,就在陕西被拍卖。
本来这官家小姐被拍卖,大户人家抢购的甚多,最低也能卖个一百两的底价。有时遇到原本暗恋这位小姐的,还会出到数百两甚至千两也不足为奇。苏州府就曾经出现有人花了两千二百两纹银,拍下犯事的苏州知府的女儿,算是创下大明的人口拍卖纪录。
但陕西刚刚经历过严重的匪患,大户人家是这些匪兵的首要目标,损失惨重。
人被屠杀殆尽,财被抢劫一空。
那些躲过这场浩劫的幸运者,财产也有一定的损失,或者心有余悸,对这名美女犯人没什么兴趣。
如果拍卖流产,胡心雪就会沦为官妓,“者人折去那人攀”。
孙传庭虽然和胡廷宴每什么交情,但还是不忍看到同僚的女儿沦落风尘,便自掏腰包,花了一百两,买为奴婢,准备留在府中享用。
但考虑到朱由检孤单一人,身在陕西,便将胡心雪送给朱由检。因为是私事,所以才让府中的小厮送来,而没有动用官差。
听完孙云的叙述,朱由检的眉头才逐渐舒展成太阳:“那孙大人因何不留在自己的府上?”
“回殿下,孙大人估计自己来陕西任职,时间不会太短,所以他是带着家眷来的。”
“奥。”朱由检胡乱应着,在大明,赠婢送仆也是有的,这孙传庭,不会借着机会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一个美女间谍把?转念一想,这胡小姐刚刚经历了丧家之痛,父母殡天,连安葬恐怕都没有完成,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给人家当间谍?再说,孙传庭管着陕西的民政,和自己也没什么冲突,派个间谍也没什么用处,还危险,万一让自己发现了,那可有他好看的。
朱由检在香艳小轿上多看了一眼,这胡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云见状,立即退到小轿边,在轿顶上拍了一下:“胡心雪,下轿了。”
轿帘轻动。
一双蔚蓝色绣花鞋罩着的三寸金莲,率先透帘而出,然后是然后是青灰色长裙和对襟小袄。
最后才是皎白细嫩的脸蛋。
朱由检仔细打量一番,胡心雪虽然身着素服,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初丧双亲,打击不断,精致的脸庞上隐隐透着忧愤。
“信王殿下在此。胡心雪,以后你就是信王的人了,还不上去叩拜?”朱由检还没发话,孙云已经替朱由检做主了。
“奴婢叩见殿下。”胡心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朱由检,或许是不屑。
“奴婢?你不是小姐吗?”朱由检眉头再次变成了弯月,难道孙传庭坑我?买个丫鬟当小姐送我?
胡心雪眼圈一红,与白净的脸蛋刚好构成梨白桃红,显得越发精致了。她抬起头看着朱由检,发现朱由检正皱着眉,显然不是嘲讽的表情。但她心中的酸楚还是表现在眼中,盈盈有光,“奴婢已经不是以前的胡小姐了。”
朱由检这才想起,胡心雪已经卖身为奴,小姐的身份自然不存在了。她这一生都会被卖身契束缚,随着卖身契在“人才”市场流转。
“殿下,这是胡心雪的卖身契。”果然,孙云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着的黄纸。
这就是决定胡心雪的人生命运的卖身契。
事到如今,朱由检只好顺水推舟。但朱由检硬是给了一百两,算是胡心雪的卖身钱。这样胡心雪就不是孙传庭送给朱由检的,他只是为朱由检代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