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有点漏风,脸还肿着,说起大兵来他是恨意绵绵。而自己这位兄弟,恰恰也是因为同一个人变得这么消沉,不像以前见着钱就眼红了。
“他在部队是行刑手啊,不黑都不可能。”于磊淡淡道。
“没错,那是条汉子,够狠,可惜跟咱们不同路啊。”董魁强道,意外地赞了大兵一句,话说这些混社会的,天生就是尊重对手的因子,不管是因为欣赏还是因为恐惧。
“魁哥,他怎么样了?”于磊终于把憋着话问出来了。
“被警察抓了呗,还能怎么样……哎磊子,你啥意思?这当会了,想反水也晚了啊。”董魁强道。
“魁哥,就警察饶得了我,他都饶不了我,我反到哪儿去?我是有点怕啊。”于磊道。
“怕什么,没看到前面就是金光大道,已经畅通无阻了。”董魁强不屑了。
于磊狐疑地道着:“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啊,大兵是我的发小,我比谁都了解,他们军属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难斗,他又是他爸皮带教育出来的,那性子又狠又野,我们在高中时候,社会上有几个小青年堵着打他……拍了他一砖,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报复?”董魁强问。
“对,他一个一个找着,往死里打,而且他妈的不叫人,就单挑,愣把那几个人打得报警了。”于磊道。
这故事把董魁强刺激到了,似乎是他的前传,他愤然地,用漏风地嘴评价着:“顶个屁用……他这是和国家机关为敌,不会有好下场的。”
“咱们……也不会有好下场啊,我心虚啊,从他回来我就开始心虚了。”于磊使劲咽着唾沫,回想着大兵第一次盯上董魁强时候找他问,从那时候起,似乎就注定了要有决裂的这一天。
“正常,老子心一直虚着,从来就没踏实过。”董魁强道,加速,边踩油门边发泄道着:“这次我要随船出国……我得走段时间,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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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走吧,呆在岚海我会天天做噩梦的。”于磊道。
车驶了十几分钟,已经能看到远方的蔚蓝海水,意外的晴天好日子,先到的车队已经在卸货了,那包装是长期经验积累做的,底部万向轮,两甲板宽,一个人推着就能上船,两个人一使劲就能摞起来,董魁强的车到码头时,装卸已经完毕了,他把车扔给了手下,带着几人匆匆上船。
船开,在海面上徐徐而行,船四角持着望远镜在搜索着岸后,海面上,过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异状。
安全,我们已经到海上了。
这个条消息经过海面和陆地上几处再三确认,发出去了……
又过了很久,几艘渔船驶来了,混迹在休渔的船队里,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发现不了多出来的几条渔船上,还有忙碌着没有回家过年的人……
从大店乡到高速口,一个小时……行驶25分钟,至于北上出口……下高速,35分钟可以到码头,乡路、高速口、高速中段、北上镇及码头,整整一列回复的短信,只有一个信息:安全。
手机就持在姜天伟的手上,纪律……在此事上的纪律是非常严明的,每隔十分钟各个点就会有一次汇报,缜密的布置让他数年来顺风顺水,从未出过事,而这一次,是即将收官的一次,他却有点犹豫了。
一年多前一个合伙人离心离德,几乎断送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地下通道。一年多后的今天失而复得的生意,却没有给他增添那怕一点兴奋。
“你难道不怕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走私快十年了吧,我想你们有特殊的渠道,就是那些不起眼的渔船……你们的路子和别人的不一样,津门港那些批量的普通稀土恰恰成为你们最好的掩护,我查过,你是四十岁以后发迹的,原因就在这儿。”
他摩娑着手机,最清晰的反而是南征喝斥他的话,那个人太疯狂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几乎就接触到这个走私渠道的核心了,如果不是势单力薄,如果不是有背景荫佑,姜天伟在想,自己用的这些人会被轻而易举的收拾干净。
“你是对的,可你无法证明,你一直在做正确的事,可谁又会相信你呢?”
又一次汇报来了,一切安全,姜天伟喃喃地说着,看看表,已经到下午十五时了,数小时的辗转犹豫最终做出决定,在电话里传出去了他的声音:
“出发!”
真正的藏货点在什么地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那怕就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也来不及了,不管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上,都来不及了。
他扣了电话,淡定地告诉司机去向:
“回津门,晚饭后到机场。”
十六时,心情已经趋缓的涂汉国,匆匆赶到了刑侦支队下属的重案大队,枪案的嫌疑人南征羁押地,因为除夕出了这趟案子的缘故,全队取消休假,全部拉回来了,临时羁押地光岗哨就加了四道,整个大队历史上仅有一次监狱脱逃事件才有过这么肃穆的气氛。
下车,支队政委王峰奔上来迎接,涂汉国直问着:“什么情况?”
“没法问啊。”政委道。
“怎么?就因为他是烈士遗孤,还是因为他是前警察?”涂汉国不客气地道。
“都不是,他一直在说,我们根本没机会说话。”政委像吃错药了,表情奇也怪哉。
“什么?”涂汉国不信了,匆匆走着,走到近前挥手屏退了门口几位小警,他踏上台阶时驻足了,听到了里面亢奋的,像演讲的声音:“……你们他妈的还是人民警察吗?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现在正有人运送大批中重稀土准备走私出境,知道什么是中重稀土,那是战略物资,那是一国之本……有人在卖国,而你们在犯罪……主谋就是姜天伟,幕后就是你们局长涂汉国……有句俗话叫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别以为他躲得过去,不信你们就等着看,他们嚣张不过今天了……”
几个小时,仍然慷慨激昂,涂汉国伸着脖子,悄悄往里看,关在笼子里的南征浑身是血,旧伤加新伤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伤,那挥着手演讲的派头比他这当局长的还足,只是可惜了,听众只有一位面无表情的值班看守。
他慢慢的回头,政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他匆匆退出来了,政委又跟着亦步亦趋出来了,小声地告诉他:“涂局,可能疯了……他有过精神分裂病史,从上午回来,就那么一直演讲……”
疯了?涂汉国驻足了,回头怜悯地看了一眼,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个疯子说得真对啊,只可惜除了他都没疯。
“涂局,老这样不是个办法,干警们听多了免不了私下嘀咕啊。”政委道。
“找两位医生给他处理一下……找精神病医生,大过年的,给大家放假吧,留几个值班的就行了,一个疯子而已,翻不起什么浪来了。”涂局长潇洒而走,上车驶离,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谁会和疯子计较呢?何况还是个关在笼子里的疯子。
这个疯子一直在慷慨陈述,那怕连一个听众也没有,直到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来了,用射击注射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他才翻着白眼躺下了,于是所有的疯狂,终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