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二姐的爹李大爷对我说,生产队长陈福喊我去,说有重大的事要和我商量,队长找我有事,还是重大的事,是什么事呢?到了队长家,我心里有些紧张,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年头好事对我们来说太少了。进屋看见陈福正津津有味地在桌子上吃着花生米下酒,陈福见我来了,客气地对我说:“杨阳,来、来,桌子上喝酒!”
“陈队长,我不会喝酒……你找我有事?”我问陈福。
陈福给倒了一杯酒说:“嫌酒不好吗?知青下乡来不会喝酒怎么行,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呵……”
听陈福这样说,我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啊,劲真大!”
“哈哈,这酒来劲吧?五十八度的老窖白酒,乡镇供销社打的。平时干活累了,不喝两口挺不过来。”陈福说着又大大地呷了一口酒。
陈福喜欢喝酒,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他宁肯不吃饭,也要喝酒,他每年辛辛苦苦找的那点钱和粮食都差不多用来换酒喝了。
陈福对我说:“杨阳,今天上午队委会开会,决定让你担任生产队的出纳。”
“呵,是喊我当出纳啊?”我对陈福说:“队长,担任生产队出纳,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知识青年有知识有文化,当个出纳算个球!”陈福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冒粗话。陈福说话就这个性格,不这样说话他会觉得说话很困难。
“队长,生产队的出纳不是张大爷干着吗?”我对陈福说。
“老张头老了,眼睛也不好了,老是算错账,有时把支出写成收入,你说,生产队的钱让他管着你放心吗?”
张大爷是生产队的老出纳,文化很低,小学都没有上完。他算账我看到过,用算盘敲,一个算盘子一个算盘子地拨,很慢,还不如我心算算得快。
“杨阳,队委会叫你当出纳,是贫下中农信任你,我也觉得你行,杨阳,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管生产队的钱,我都放心的……”
陈福说的也是真心话,在当时乡下能当上出纳很不容易,也属于队干部,管着生产队的钱不说,还要给你计工分。那时出纳在生产队领导层中的地位,就相当于国家的财政部长。
我对陈福说:“队长,不是我不想当,我怕当不好。”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推辞了。
“杨阳,你能当好的,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我叫记分员每天给你记两个工分。”
听陈福这样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对陈福说:“我就试着干吧!”
陈福见我答应当出纳了,高兴地给我倒了一杯酒,说:“这就对了,杨阳,咱们碰一杯!”
和陈福碰了这杯酒,我就是生产队的出纳了,从此,我将肩负重任地代陈福掌管这个穷生产队的经济支出。
当上出纳后,杂七杂八的事就多了,生产队买东买西的事都要你跑。干活时手里还多了一个包包,就是生产队的出纳账本和钱。好在生产队穷,没有多少钱让我管着,要是钱多了,掉了我怎么赔得起?
过了不久,生产队的一头老牛病死了,牛是庄稼人的耕田工具,没有牛。田耕不了,就不能下种栽秧。那天陈福对我说:“跟我走一趟,去贵州贸头那边买牛。”
贸头处于云贵川三省交界处,这里的商贸比较发达,三省的商人在这里交流商品,牛马市场也很旺,牛价比我们这里要低一些。陈福要我准备一些干粮,贸头隔我们生产队有三百多里,来回要走一个多星期。我们走的山路,有时很远都没有旅店,吃住都很困难。过去生产队买牛都是队长和出纳一起去,这是因为买牛要花很大一笔钱,这需要队长拍板决定,钱由出纳保管和支付。
那天我和陈刚交代好,要他在家喂好鹅和种好自留地,我就和陈福一起上路了。我身上揣着买牛的五百多块钱,现在五百块钱算不了什么,但那时的五百多块钱算是巨款了。我小心谨慎地把钱用布包好放在内衣包里,我一是怕把钱丢失了对不起全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二是怕钱掉了我赔不起。
第一天晚上我和陈福栖息在路边的一个小客站里,为了节约钱,我和陈福住一间小屋,屋里只有一张床,被子很薄,我和陈福和衣睡在床上,很晚了我都无法入睡,陈福身上的汗味很重,直熏鼻子。好不容易睡着,陈福发出的巨雷般的鼾声又把我弄醒……
一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我和陈福把带来的干粮用开水泡了一下,早早吃了就又上路了,这天的山路更加崎岖,路上很难看到一两个行人,我们在路上遇到一支马帮,他们是从云南到四川贩运食盐和布匹的。那时农村根本不通公路,更不说这山高路陡的山里了,山区里运输货物全靠马帮这种原始的运输工具运送,在这人烟稀少的路上听到马帮的响铃声,让人感到特别兴奋,大家碰到都高兴地打招呼。马帮头领看到我们也很兴奋,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他还请陈福烧了一支他们的云南烟土。我不会烧,没有吸。陈福抽了,连说很香很过瘾。
烟烧完,我们互相告别又各自上路了,陈福对我说,云南的烟土很好,那些大山里的人不仅种烟叶,还种大麻。我知道大麻是毒品。陈福说,过去云南的大麻都是通过这些马帮从这条山道上偷偷运进四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