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你和我都错了吗？”陈孝义抬起头，目光炯炯。</p>
“不。”赵文生道，“我和陆科都认为，一个人，在某个阶段他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这是环境和条件使然的。所以，你在那时候克制你自己的感情去拒绝承认这份感情，我们觉得你没有错。当然，她也没有错。”</p>
“既然都没有错，为什么事情终究会变成这样呢？”陈孝义微张的唇，一丝无意识的自语与感慨，伴随无意识的视线，是走到了天际，漫无边际的茫然。</p>
如果非要问他现在是怎么一种感觉，他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让她活着回来，为此，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让他献出性命都可以。</p>
赵文生很了解他这种感觉，因为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道：“虽然我们当时做的都没有错，但是，现在，我和你一样后悔。后悔怎么不随了她的心愿，让她能如愿以偿，她不过才十八九岁，人的一生还走不到四分之一，人生该有的乐趣都没有享受到。”</p>
之前，他们总是怨她太年轻，却容易忽视到一点，人的性命其实如此脆弱，死神降临的时候不会去计算究竟个人活了多久。生命在于质量不在于长短。这些道理其实他们明明都懂得，为什么做的时候总是容易去忽视。</p>
赵文生伸出的手，轻轻在陈孝义肩膀上拍了拍，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即便现在你我觉得后悔了，为了她着想，也必须振作起来。”</p>
“我知道。”陈孝义揉着眉心，似有若无地应着。</p>
与赵文生这一谈，只能说是更加确定了他心里面的感觉。</p>
两人刚从站台走进火车站里，电话打来了。陈孝义接起来，听是蒋衍的声音。</p>
“孝义，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到我家里吃吧。我媳妇今晚说想请你。”</p>
陈孝义听着蒋衍这提议，看看赵文生。</p>
赵文生看表，琢磨时间，俨然他来找陈孝义的事，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给蔓蔓他们两口子知道了。</p>
“那就去他们家里用餐吧。”赵文生爽快地说。</p>
要知道，外面的人想吃上蔓蔓亲手做的一顿饭，可不容易。</p>
“也好。”陈孝义说，“我听说他媳妇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探望。”</p>
两人搭上了赵文生的车，到了蒋衍家里。蒋衍抱着儿子给他们开门，纯然已是一副标准的奶爸模样。</p>
“小南南呢？”赵文生边问边调侃他们夫妇俩，“你们是重男轻女，是不是？只抱儿子，把女儿丢了？”</p>
“二姐夫，你这话就本末倒置了。”蒋衍道，“现在不是我们不要女儿，是女儿嫌弃我们俩口子。”</p>
大脾气公主只要大舅回来，必得粘着大舅，要呆在能看见大舅的视野范围内。</p>
“她妈说，到时候，她大舅得拿条绳子绑着她，她呢，就像条小狗跟在她大舅后面跑。”蒋大少很无耻地说着老婆形容小女儿的无耻话。</p>
一直情绪低沉的陈孝义，听到他这话，都不禁乐了，嘴角稍稍咧开。</p>
“蔓蔓病好了吗？”赵文生见他抱儿子，蔓蔓肯定是一人在厨房里忙活着，问。</p>
“还在一天两副中药的喝。”蒋衍现在闻到中药的苦味都得佩服老婆，“蔓蔓喝它像喝白开水一样，说比吞药片舒服。她哥被她气得够呛。”</p>
其他两人可以想象君爷那副向来容易被妹妹气得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又笑。</p>
蔓蔓端了菜出来，看见客人到，笑着说：“赵大哥，陈大哥，你们来了。”</p>
赵文生和陈孝义看她笑容可掬，脸上的肉虽瘦了些，精神却十分好，好比打不死的小强一样。</p>
几个人围到桌边，看到桌上酒菜琳琅满目，扑鼻香味引人饥肠辘辘。蔓蔓还给他们备了酒。</p>
陈孝义见了都不得不说：“嫂子看来是想让我们借酒消愁？”</p>
蔓蔓脸蛋一红：“这个白酒度数不高的。如果你们不喜欢，我这里有菠萝啤。”</p>
从这话可以看出，蔓蔓小媳妇虽然平日里很聪明，但偶尔会犯点傻劲。以为男人想抒发郁闷，就是喝酒聊天。</p>
“嫂子是好心，我们就喝吧。”陈孝义伸手拿白酒，被赵文生和蒋衍连连拦住。</p>
“喝菠萝啤吧。”蒋衍聪明，悄声找了个借口告诉陈孝义，“不然，我媳妇会借机喝两杯的。”</p>
陈孝义立马把手缩了回来。</p>
蔓蔓刚好回厨房冰箱里取菠萝啤。</p>
蒋衍马上将老婆的白酒扔到了屋外垃圾箱。</p>
赵文生趁机接过小西西，让小西西坐在自己膝盖头上，掂量着道：“这孩子近来重了不少。”</p>
陈孝义看到小孩子，这心情一下子也好了不少，拿筷子蘸了点营养的汤汁，轻轻抹在孩子嘴巴上逗道：“现在他这个月数，应该不止是喂奶了。”</p>
“嗯，有照二姐夫的吩咐，给他添加些营养品，偶尔喂点汤汁什么的。”蒋衍这个老爸还是当得有模有样的，比如现在儿子脖子上那个围嘴，就是他给戴上的。</p>
可小西西明显被大人们一个个当成小猪不乐意，陈孝义的筷子再伸来，他不屑地别开嘴巴，小手，是抓起了抱着他的赵文生衬衫上的扣子，摸着上面军徽的花纹很感兴趣。</p>
几个军人看他对军装感兴趣，都眯着眼睛，露出狡猾又满意的神态。</p>
蔓蔓抱着饮料出来，眼见儿子这种状况，就知道儿子未来的命运与部队是分不开了。将一瓶菠萝啤放到了陈孝义面前，蔓蔓说：“我听人说陈大哥被外派了。”</p>
“军人都是四处走，军令如山，执行任务责无旁贷。”陈孝义淡然答道。</p>
蔓蔓看了眼他那张石头表情，坐下来，因为找不到那瓶白酒，把菠萝啤倒到自己杯子里，喝了一大口，像是给自己壮胆。她这串动作是把其余三人给震住了。小西西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p>
“陈大哥，允许我说两句。”蔓蔓道。</p>
陈孝义怔疑地看着她慎重其事的姿态。</p>
“我对阿芳之前说过，说过要让她忍，要她相信你，忍到她大学毕业。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p>
“嫂子。”陈孝义歇下手，未想她问的如此直接。</p>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蔓蔓边说，又给自己杯子里倒了酒。</p>
蒋衍赶紧夺了老婆的酒杯子，哪怕是菠萝啤也不能这样灌的，说道：“不准喝。你再喝，不止大哥要骂你，我也得骂你了。”</p>
“嫂子。”陈孝义连忙跟着说，“你有话直说我听就是。”</p>
蔓蔓站起来，坐下来，最后又是站了起来，冲着陈孝义道：“我真想骂你是个窝囊废。要么爱就爱，要么不爱就不爱。如果你真爱她就给她信心，为什么让她这么不安？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断得干脆一些？”</p>
几个人全怔怔地看着她。</p>
陈孝义脸一沉。</p>
蔓蔓往下说：“陈大哥，我相信你的为人，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想伤害她。而且，我相信你和我老公一样，绝对不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可你怎么这么笨呢！你明明可以把这事做得聪明一些，为什么把这事做得这么愚蠢呢！”</p>
陈孝义这回脸色唰的白，是被她的话瞬间击溃了。他一直苦想着，自己究竟有没有错，错在哪里。现在经蔓蔓一说，他方才明白，原来，错的不是自己的心，是方式是方法。是他自以为是的那种骄傲。</p>
“蔓蔓。”蒋衍拍打着小媳妇的背，给小媳妇顺气，“西西都快被你吓到了。”</p>
小西西睁大着眼珠子，但其实对老妈子发火的样子并不感到讶异。作为贴心的乖儿子，他早知道自己妈妈是个腹黑。</p>
蔓蔓瘪嘴，知道老公是怕她话说重了在陈孝义的伤口上撒盐巴，现在个个可是都怕陈孝义钻进牛角尖里。她沉了脸，道：“陈大哥，如果阿芳真是死了，这些话，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但是，我现在和你说了，是想，咱们可以错第一次，然绝对不能错第二次了！”</p>
听这话，阿芳活着？</p>
别说陈孝义信不信，赵文生都皱着眉。这不是说他们愿望不愿望的问题。是事实已经如此，最少得有证明阿芳活着的证据。</p>
蔓蔓这么肯定阿芳活着？是因为在溺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如果看到了怎么不和他们说？</p>
蔓蔓并没有看到什么。这种疑点，其实在他们心里也有，只是蔓蔓比他们更坚定这种想法。</p>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 www.mimiread.com 銆?/p>
对面屋里的声音传到了这边，君爷搁下了吃饭的筷子。果然，他就知道她会这么想。</p>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现场太过混乱，周边的监控镜头一部分不是故障就是关闭了，没能摄录到异常。但是，那辆后面的小车车主究竟是不是死了，不能定论。如果没死，是不是可以说明阿芳可能也没有死。这个推论其实是有逻辑的。因为，消防人员下水时，见到的是米薇那辆法拉利前后门都开着的，阿芳逃出来的机率是有的。</p>
警察现在已经把部分精力落在那个失踪的车主上。只是要把人找到，可能需要费一定时间。但是，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每个人在希望的同时，也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只有他妹妹，没有这个打算。这种固执，比他更甚。</p>
“陆君，不吃了吗？”陆夫人都觉得自己儿子有些怪，明明陈孝义过来，也没有过去看。</p>
“不吃了。”推开椅子，君爷走进自己卧室。</p>
蔓蔓这边，在蔓蔓一番话后，反而扫去了阴晦一般，每个人都吃的很多。陈孝义固然仍是不怎么说话，却明显振作了不少。</p>
蒋衍在送他们离开时，不忘和陈孝义说明：“蔓蔓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p>
“嫂子为我和她好的心意我明白的。”陈孝义敞开了心胸说，“我很感谢嫂子今晚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p>
离开蔓蔓家，陈孝义望着黑夜里的城市，感受到灯的温暖，遥望那一盏路灯好比启明星，又好像双明亮的眼睛，破除了他心里所有的迷茫。</p>
说回鲁玉。</p>
米薇被抓，除了没有证据的戴兴伟和彭芳的意外案件之外，最直接原因是由于徐咏梅的事。鲁玉与米薇不同，在徐咏梅的事上，既不是主犯又不是同谋。公安机关只能暂扣她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她被放了出去。然而，只是这短短二十四小时的牢狱，已经足以改变鲁玉的想法。</p>
在被审讯的时候，鲁玉听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之前她和米薇都不知道的事：法拉利的后门是开着的。这没有理由。她们离开时法拉利的后门是关着的，如果没有人为去拉开，在水里的法拉利后门不可能打开。</p>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同时这件奇怪的事，符合了她的幻觉。</p>
彭芳活着。</p>
她愈来愈确定这点。既然米薇都被抓了，她心里不需再有顾虑彭芳是否活着会给她们威胁，努力将彭芳的下落找到就是。</p>
怎么找到彭芳？</p>
她想，从出现幻觉的那地方开始。（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