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一群孙家人全在孙家老头子书房里集合。</p>
孙老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桌板，环顾一圈的大的小的，声调不严厉，有点悠扬：“我知道我们家，向来不被外面的人看好，承受了不少委屈。可我经常与你们说，有些事，做出来，你们只要是能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觉得你们怎么。但是，只要你们做的漏出马脚了，想要这个家保你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家就是这个性质。”</p>
“爸。我们都知道。”几个人纷纷应嘴。</p>
“都知道，就知道为什么当时不为靖仁求情。”孙老头锋利的眼神，射向躲在后面的孙枚，“枚儿，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和你奶奶这件事？”</p>
孙枚哆嗦道：“我没有恨过爷爷和奶奶。”其实，她心里忐忑极了，不清楚今天孙老头这番话是怎么回事。</p>
“你恨也没有关系。你再恨，都只能怨你自己。谁让你自己能力不足了。”</p>
孙枚听到矛头不是指孙靖仁能力不足，而是指她自己能力不足，双腿忽然要软。</p>
“爷爷，你，你这是说我怎么了？我近来都没有做任何事。”</p>
“你有没有做坏事都好，反正，人家是把你一段古怪的视频送给我了。而且，正好，前两天，有人的婚宴上出了中毒事件。因此，这也难怪人家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过错，现在是要大人们来承担，是不是？”</p>
孙老头几句言简意赅，但意味深长的话，是让孙枚都听得一愣一愣的。</p>
她明明没有下毒，怎么变成是她把罪过都推到长辈头上去了？</p>
孙枚听不明白，但在场许多人是听明白了，不少人暗中变了脸色。</p>
孙枚张着唇哆嗦着，正要开口时，江娅珍突然走出来，拦住她，对孙老头说：“是我对枚儿管教不严。耀威他每天都在上班，没事管这个事情。”</p>
“那你说怎么办？”</p>
公公开口和婆婆开口，是不一样了。况且，人家都拿东西摆到孙家里来。</p>
江娅珍说：“我看，把枚儿送出国去。我会找个人，好好看管她。”</p>
孙老头没有答应好没有好的时候，孙枚却是诧异地叫了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p>
“枚儿！”江娅珍冲她怒道，“爷爷都答应给你网开一面了，你是想和你哥哥一样去坐牢吗？”</p>
孙枚震惊到无法想象，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母亲。</p>
这个人，是她的妈吗？</p>
“我知道。”江娅珍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定是被晓亮给带坏了。你向来是那么乖的孩子，再说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做出来的事呢？”</p>
这回别说孙枚傻，站在角落里的张晓亮是懵了。</p>
江娅珍抚慰完女儿，转回身对孙老头说：“如果爷爷没有意见，让晓亮离开我们家，让枚儿去国外，你看这样成不？”</p>
孙老头没有看她，是看着孙耀威。</p>
后者点了头，孙老头这方是松了口：“你们都去吧。”</p>
孙奶奶是一直在后面听着，等人都散开了，与老头子独自两个人，静默地坐着。</p>
孙老头说她：“你没事去参加那个婚宴做什么？明知道会有危险。”</p>
“我是没想到，他们会想对那孩子下手。分明都是一家人，是我们教育失败了吗？”孙奶奶叹着气，到至今都不相信，被他们赶出家门的大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凶犯是自己家里人。</p>
“他们越恨他，越只能说明，你我偏心。明明把人都赶出去了，还留恋那个畜生！”孙老头负着手，气怒又自己伤痛地说。</p>
“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留恋他，很正常。我们并不是没有心的父母。”孙奶奶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这可好，我为了家里这几个孽种，连和云曦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不明白呢？我们并没有偏心。”</p>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孙老头毫不犹豫地批她，“家里的孩子不爱，爱叛逃的孩子做什么？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能回来？我告诉你，她死都不会回来的！”</p>
孙奶奶吸着吸着，眼泪止住了。</p>
“有得必有失。在我们当年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得知道并自愿承担起这样的后果。这也是，当初我们最敬重的古老师，所教给我们的。能被那孩子恨我们一辈子，也是我们的福气，至少她心里有我们。”说完这番话，孙老头是有些累，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口大气。</p>
孙奶奶忙是给他捶着背：“我知道，你在圈里都被人怨。他们总以为我们做了多坏的事情。”</p>
“说来说去，可能我们真是把两个孙子孙女给宠坏了。他们失去了分寸。想当小霸王不是这样当法的。这事儿，就交给耀威去处理吧。他将来是要继承孙家的。作为代替他兄长的人，他知道怎么做。”</p>
孙奶奶听完他这么说后，心里仍旧不大放心：“你说这事儿，只是江娅珍一个，还是？”</p>
“我都说了，让耀威去处理！”</p>
孙老头再一喝，孙奶奶你不敢做声了。</p>
孙耀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了会儿，江娅珍敲了敲房门进来，冲他娇笑着：“你这是不是在气枚儿的事？行啦。她只不过是和她哥一样突然犯傻。送她去国外，就没事了。”</p>
“我现在拿到对方送来的证据，可真是毒死了人的。而且，恰好，这些人，正是我想，很多人都认为我该除之为快的人。”孙耀威说完这番话，转过了身，对着她眼睛。</p>
江娅珍脸上的笑，没有半点波动，道：“你这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公务上的事，我向来不怎么打理的。”</p>
“不，我是向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醒悟愿意收手。现在，爸妈都发觉了，我也对你没有退路了。”</p>
江娅珍脸色骤然一变：“孙耀威！你这话什么意思？”</p>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这两个孩子，你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甚至有意推给我爸妈养。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喜欢的是我哥。”说到这里的孙耀威，深吸口气后，拉开抽屉找了包烟抽。</p>
江娅珍脸上的血已经一点一点掉到快没了，可她得撑着，撑着面上的优雅和女主人的风范：“你说胡话了是不是？我和你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快论及婚嫁了。”</p>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你的事儿我都知道。”孙耀威不耐烦地说。</p>
“那你想怎么样？”江娅珍抬起脸，一向温柔得体的眸里露出凶光，“把我送警察局吗？我做了什么？你说啊！”</p>
孙耀威努力地吸着烟。</p>
“你不说是不是？对，你说不出来！你在你爸妈面前装孝顺，装兄弟情，其实你比谁都要恨他。你做不出来的事，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不止如此，你公务上没法解决的人，也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你做了好人，我做了坏人，我对你的心到这个地步，你扪心自问你对不对得起我？！”江娅珍一口气说出来，胸口起伏，跳了起来，在他面前转，“还有，你家里那些人，哪个敬重你是兄长了？坏事就来找你，好事就没门。我为了给你掩饰，需在那些人中间周旋，甚至假装与他们同仇敌忾。我累不累，我当你这个老婆累不累！”</p>
孙耀威一直静静的，是等她歇斯底里都发完了，才将手中慢慢燃烧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完了，我说一句。”</p>
她瞪着他。</p>
“你要么和枚儿一样，一辈子到国外软禁，要么，去公安局自首吧。”</p>
听完他这话，她“呵”“呵”两笑：“孙耀威，你是在做梦吧。要去坐牢，也只能是你，不是我。”</p>
“如果你是想策反我的部下的话，你是在做梦了。”</p>
“我哪需要策反他们，他们本来就听我的话。”</p>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那样做对我有利。”孙耀威说，“杨博士我会交给有关机会处理。傅博，他有分寸，毒品他是不沾的，这点我知道。他想杀一个人，情愿给一刀。”</p>
江娅珍周身逐渐起了冷意，在于这个傅博，不会是一直装作与她和杨好吧。</p>
孙耀威的一只手，拍在她肩头上：“今晚爸的一番话你听见了。不要怪我这么做。只能说你功亏一篑，你，最终败在那些人的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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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娅珍这时回想起来，才想起杨博士那时候的不悦，原来，真是他们最后功亏一篑，漏了马脚。</p>
她垂下了头：“送我和枚儿出国吧。”</p>
“不是美国欧洲，可能是非洲。”这是孙耀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p>
蔓蔓在家里与远在欧洲维也纳的常云曦通过电脑视频聊天。见到常云曦皮肤晒黑了一层，蔓蔓笑了。知道季云定是带她到处去玩。</p>
陆家，最终把孙家的问题丢给孙家自己处理。对此，凶手肯定是要绳之于法，只是这个结局，多少会不及常云曦的预想。</p>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季云非要把常云曦带出国去。</p>
蒋衍走过来，看到老婆看着国外优美的风景图片发呆，说：“要不要我们去国外玩玩？”</p>
“我们自己国内的大好江山都没有玩完，去国外做什么？把人民币外流吗？”蔓蔓是个老板，不知觉中，产生了很想赚外国人钱不想单纯被外国人赚的民族企业家想法。</p>
蒋衍不敢和当老板的媳妇辩论任何有关经商问题，就好比，他媳妇从不敢和他讨论计算机问题一样，都不是对方专长。于是蒋大少问起：“你笔试过了？”</p>
老公消息挺灵通的嘛。她这不刚过，他就问了。</p>
蔓蔓忙把指头贴住嘴唇：“小声点。”</p>
“你哥能不知道？”蒋衍压根不信大舅子没有跟踪这事，恐怕大舅子那边消息比他更灵通。不过，这笔试，是电脑阅卷。大舅子想让人做手脚不容易，应该是早已放弃这部分了。</p>
“好吧，他知道，我也不想刺激他的神经，你懂吗？”蔓蔓说，恐怕在内心里已经早有直觉，她哥在这件事上不会放过她的。</p>
能躲就躲呗。谁让他是哥。</p>
蒋衍不敢和老婆多说话，小心泄露秘密。其实，老婆开不开车，他自己意见一半一半的。关键看天意了，如果老婆能过大舅子这关，他这个妻管严的老公好商量。</p>
蔓蔓月儿眉挑一挑，见老公的神情好像笃定她不能过她哥的毒手，鼻孔里细细一哼：“我有杀手锏。”</p>
“什么杀手锏？”蒋大少立马转过身来。</p>
“和你说了，能叫杀手锏吗？”毛巾扔到老公脸上，蔓蔓小媳妇以胜利女神必胜的姿态走了出去。</p>
这走到对面，找到弟弟的房间，要抱回自己儿子。结果，进到里面，见着儿子被扔在床上自己坐着。陆欢小舅舅，弯腰对着电话机激情地说话呢。</p>
“西西。”妈妈抱起被冷落的小西西。</p>
小西西倒没有被小舅舅冷落到的样子，一向爱笑，小眼珠露出几分诡异的好奇，像是很喜欢看小舅舅苦恼的模样。</p>
“欢儿。”蔓蔓腾出只手，拍弟弟的肩头，“你和谁说话呢？”</p>
“嘘！”陆欢抬头，用手指向她摇摆。</p>
蔓蔓凑近去看他的手机显示，看到是陈孝义的名字，想到了那天路上老公与战友的话，恍悟。</p>
陆欢挂了手机，是四肢放到床上躺平了，向姐姐发牢骚：“没办法，我是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一个人的电脑水平，其实和姐姐相差无几。”</p>
蔓蔓冲他瞪白眼：“你说我算了。你说陈中校什么意思？人家那水平，能和我比吗？”</p>
确实，陆欢小朋友这样说陈孝义，是有点过火了。人家陈孝义现在不是学办公软件，是学编程，计算机专业人员的学科，能不变成电脑白痴水平吗？（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