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公家里的亲戚，沈佳音的认识止于公公婆婆与姚老头姚奶奶，婚宴上来参加的姚家人，那天她喝了酒，人太多，场面太热闹，想一一记住比登天还难。而且，她感觉细腻，却是该粗的地方很粗，比如夫家究竟是什么个来龙去脉，她对此就很兴致缺钱，神经大条。没有必要去知道的，完全当做没听见，更不会去好奇地打听。姚老头姚奶奶，忒喜欢她这一点。她公公婆婆也为她这点知进守退的性格感到骄傲。</p>
今听君爷和姚子寒秘密说了这句话，沈佳音听了当做没听见，咋呼咋呼眼睛。</p>
姚子寒自然不会在街头和君爷讨论这些问题，笑着拉开车门说：“我刚到这地方上不久，对这地方也不熟悉。可惜我秘书在睡觉，不然我可以向他打听哪家旅馆物美价廉。这样，先到招待所住好不好？”</p>
他们军人出差的话，经常住的就是招待所。招待所哪里不好？光是价格上在他们看来是比酒店强多少倍。价钱便宜不说，屋子整洁干净，就是热水需要自己打，洗澡房冬天不会有热水，鸭子铺，一房偶尔要住几个人，有点不方便。但是，住进来的人，都需要特殊证件，安全性高于酒店。</p>
“招待所好啊。”高大帅说，却是钻进车内时想到什么，贴在提意见的姚子寒耳边说了一句。</p>
姚子寒听他这话说的有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打算把他们通通先拉回自己家，说：“单位配给我这里的宿舍是两房一厅，我自己没家人过来，住的也挺宽敞。如果你们不介意两个人在我客厅里弄两张行军床睡的话，我家里应该比招待所更好。”</p>
两爷一下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的细心。姚爷和老婆到招待所住的话，因为是夫妻，反而是不大方便睡那个什么鸭子铺的。</p>
“去你家里住吧。”君爷抢在姚爷之前说，“我们也想和你多接触接触。若我们住到外面的话，想找你聊天谈话都难。”</p>
姚爷听君爷都这么说了，也就没说话。</p>
几个大领导在自己面前决定事项，是没有她插嘴的份的。沈佳音谨守口风。</p>
姚子寒开着车，拉他们回家，从车前镜看着自己堂嫂的样子，揶揄姚爷：“哥，嫂子有点林黛玉加薛宝钗的感觉。你以前看红楼梦，不是说最好娶一个这两个女人的结合体吗？”</p>
这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账了，未想堂弟会把它翻出来当着他老婆的面说。姚爷一丝尴尬，扯着牙缝说：“我看红楼梦是什么时候，读书的时候吧。我记得你那时候说想娶心目中的女神宁静。”</p>
他们知道宁静，是看那个红河谷。宁静是公主，被敌军俘虏了，宁死不屈，从崖上跳了下来。最后一幕公主陨落的场景，姚子寒反复地上电影院看了十几遍二十遍，那个时候因为网络未普及，不像现在在网络上随便能翻看一部旧电影，姚子寒只能一遍遍去电影院重温自己的女神。每看一遍流泪一次，不哭，就流泪。</p>
姚子寒被堂哥这一挑，倒没尴尬，只轻轻叹出一声岁月如梭的感慨：“那时候年少的感情多单纯。不过，现在我自己回味这部电影时，还是会有点泪珠子掉下来的。因为知道这些美好的东西，世间最美丽的东西，只能存在于电影里面。”</p>
那时候掉眼泪纯粹被电影里的美丽公主感动的，现在掉眼泪，是有点悲伤于理想与现实太过超脱。</p>
沈佳音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刚姚子寒调侃他们夫妇时，她都纹丝不动，既不尴尬又不会再动不动的羞涩。可能是因为经过了婚礼以后，渐渐自己都习惯了他朋友之间这种不伤大雅的玩笑。</p>
姚爷伸出手，在安静的老婆肩膀上摸了摸。有感觉，她愈来愈是他的人了。</p>
车开到了姚子寒住的小区。夜里冷，几个人钻进了屋里后，不觉得冷意减少多少。由于这地方不像北方会给全城的房子在冬天中央供暖。姚子寒把小太阳拿出来给他们烤着，打开屋里空调的暖风装备。每个人在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后，周身仿佛从冰窟窿里拔出了半个身。</p>
“去洗个热水澡吧，会好很多。”姚子寒建议他们。</p>
女士优先原则。沈佳音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姚爷帮两个兄弟在客厅里先搭起今晚要睡的行军床，又问姚子寒怎么有备这么些东西。</p>
姚子寒说：“都不是我的，应该是上任屋主留下来的。他可能拿这些东西去旅行时用的，但是搬家时不方便带走，扔在了这里的阳台。”</p>
不管怎么说，这屋主是做了件善事，帮他们解决了接连几晚上的睡觉问题。</p>
姚子寒问：“你们真不住酒店？明早我问我秘书，可以帮你们找到一间好的。”</p>
“不了。我看这样挺好的。”君爷坐在行军床上说。</p>
“军人嘛，睡这个睡习惯了，让我睡那个梦思路，全身反而要搔痒痒。”高大帅接着话说。</p>
姚子寒被高大帅这话逗得都乐了起来，对堂哥姚爷说：“哥，你这个朋友，一直都是这个嘴皮子没变化。”</p>
“你这么说，是我和陆君都变了？”姚爷抿着斯斯文文的笑拷问堂弟。</p>
“那不是吗？”姚子寒直话直说，“陆大哥当爸的了，哥你娶媳妇了，成了家的男人能不变样？”</p>
姚爷听了他这话，真想拿面镜子仔细瞧瞧自己是不是变样了，会不会变老了？不会儿，大家在客厅看不见他了。高大帅让姚子寒不要找，说：“你哥，肯定在找镜子。”</p>
三个人背着姚爷捧腹大笑。就是君爷，都笑不拢嘴，拿拳头抵住嘴巴。</p>
在姚爷找到镜子检查完完美容貌后回来，轮到高大帅去洗澡了，他媳妇沈佳音进了他们夫妇俩要睡的客房，在里面收拾着被褥和行李。姚爷走到了客厅中间的茶几边上，搬了张凳坐。沙发被推到角落里，腾出空间放行军床。所以，君爷和姚子寒是坐在两个行军床上对话。</p>
“空降到这里多久了？”君爷问。</p>
“仔细算起来，是二十天前。”姚子寒在心里数了数指头。</p>
“感觉怎么样？刚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不容易融合吧。为什么突然把你空降到这？”</p>
论起来，姚子寒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被突然指派到这里当领导，只有一种可能。上面的人要防止这里的地方主义。地方保护主义拉帮结派，严重影响当地的经济老百姓生活以及城市等发展。有些地方保护主义者甚至产生严重的腐败。外人想插一手都极其困难。</p>
“是很难。比我以前工作的地方难多了。”姚子寒肯定地说，“你看我连这里当地人说话的口音都不熟悉。”</p>
“如果你想学这里人说话的口音，不难。你嫂子老家是这里下面村上的人。”君爷道。</p>
姚子寒不知道沈佳音是这里的人，一听乍一惊。继而想到他们突然到这里来访，不知为何事，问：“哥是带嫂子回娘家吗？”</p>
“你嫂子的娘家人现都被接到北京住着。”姚爷说，“如果今年他们过年不回老家，可能明年，我再带你嫂子回娘家。”</p>
“这么说，你们是专程到我市里来的？为的是看看我？”姚子寒唇角露出了个自己都感觉好笑的浅酒窝。</p>
君爷一拳打在他肩头：“是想来看看你。你可是你三叔的希望，不是吗？”</p>
姚子寒对君爷一再的恭维受宠若惊了，对两个哥笑道：“哥，你们说正事儿吧。我在这里，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p>
“暂时，帮我们解决食宿问题。其它的，想到再告诉你。”姚爷爽快地道。</p>
姚子寒接下来询问他们的行程，知道他们要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探访沈佳音的小学老师，告诉他们大致路要怎么走，接着说到自己明天要去郊区的建设用地视察，他们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p>
轮到姚爷去洗澡了，走进房间里先拿自己的衣服。行李箱打开着，他告诉他老婆密码让给打开的。反正，他行李箱也没什么东西了。包括上次他带的那个粉色拉链包。因为这次来旅行，两个兄弟伴随过来，是要办正事，不是过二人世界。蹲到行李箱边翻衣服时，姚爷惊讶地发现，那个被他丢在屋里抽屉里的粉色拉链包，赫赫重新出现在他的行李箱里。</p>
“佳音？”姚爷回头，问媳妇怎么回事。</p>
沈佳音正叠着衣服，看他抬起头拿着粉色拉链包问自己，唇角微抿：“我，我以为你忘带了，帮，帮你带来了。”</p>
这丫头，究竟知道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p>
或许是知道的，所以故意帮他带过来。</p>
意思是邀请他和她做运动吗？</p>
姚爷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串粉红色不道德的念头。想完，还挺振振有词的：她是他老婆了，他想和她做运动有什么错。</p>
两个兄弟在客厅里的行军床上艰苦奋斗，姚爷考虑再三，自己欠揍的百分比系数。</p>
“有，有问题吗？”沈佳音问，见着他像呆头鹅一动不动的。</p>
这么说，她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p>
“你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姚爷试探。</p>
“不，不知道。可，可很重要吧。你，你都用了密码锁。”</p>
姚爷呆了下：这丫头以为他用密码锁着军事秘密。</p>
算了。他早该知道她单纯的脑子里不可能像他这般龌龊。</p>
把拉链包先扔了一边。他拿了衣服走进浴室里。</p>
沈佳音冲他背影小心翼翼勾了勾唇角，喜悦的小眉梢向上扬：整天被老公整蛊，偶尔整回老公一次真带劲。</p>
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伴随第一个晚上，住这样一个开着暖风机没有供暖，是比不开暖风机更让她难以适应的一个地方，大清早爬起来时，她打了个喷嚏。</p>
睡在她身旁的老公很警醒。本来很喜欢赖床的姚爷，嗖，爬了起来。</p>
“穿上衣服。”怕她真着凉了，他赶紧给她找厚衣服，包括厚毛衣厚棉袄，通通拿出来。</p>
但她这好像不是着凉，比较更像是被暖风机吹完的热感，连打几声喷嚏后，干燥的鼻孔里流出了热血。姚爷跳下床，如火箭冲出房间到厨房冰箱里找冰块。</p>
睡在客厅里的人都被他样子吓到了。</p>
“姚爷，你屁股着火了？”高大帅惊讶道。</p>
“哎，流鼻血。”姚爷说。</p>
君爷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得不走下床来帮忙，给他拿来条毛巾裹着冰块。跟他走进屋里一看，沈佳音拿着纸巾自己拧成条塞着鼻孔。本来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情况应是不严重，可姚爷如临大敌，非得往她头顶上放冰块。</p>
“你这不冻死她！”君爷赶忙伸出手臂拦住他失措的动作。</p>
“头仰着，仰着。”不给冰块，他抓住她头发，让她后脑向后仰，让鼻血倒流。</p>
高大帅进屋，看姚爷惊慌失措的模样都堪称一绝。</p>
君爷冲高大帅瞪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添乱的人先拉到一边？”</p>
高大帅拉住姚爷的手，把姚爷扯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君爷好上前看清楚是什么情况。</p>
沈佳音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不流鼻血了，冲他们摇摇头。但是一个喷嚏，又让她流了一条混淆血迹的鼻涕出来。</p>
“感冒了。”君爷下结论，“去问问子寒家里有没有感冒药？给她两颗她吞下去。”</p>
“我带了。”沈佳音举起手。</p>
姚爷记了起来，在她行李箱翻出那个急救药盒。里面是有感冒药，但是没有抗生素。他们最怕她早期感冒感染上细菌或病毒，进而像上次那样爆发。所以，早期用抗生素要紧。</p>
“喉咙疼吗？”君爷问病人。</p>
“疼。”沈佳音也知道自己真砸了，扁桃体八成有点发炎了，要吃抗生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