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厚重大门缓缓打开,工作人员开始检票,踱步上几层台阶,怀北默默地递上门票,身后排队检票的听众越来越多。礼堂内部,乳白色纹行拱门支撑起舞台,后中央一套深棕色木质雕花结构很是特别,传达着某种神秘的仪式感。舞台正中偏左,一架黑色烤漆三角钢琴已经就位,琴盖撑起,绅士一般等着它的主人。
不敢再多看一眼,深怕在舞台一角瞥到一个身影,或是触碰到一个眼神。此刻礼堂里只有零星几位观众,前排座位很空,怀北犹豫片刻,最终挑了一个后排走道边的位置。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多数结伴而行,耳语交流,偶尔几个孩子兴奋地挑高了声音,但随即被大人制止,吵闹声戛然而止。
演出即将开始,景白在璃秋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出了后台,“等会儿见,小晨”
“林医生,这朋友真是你同行吗?怎么看,都不太像个医生”化妆师小晨被烦得不行,又不便发泄。
“呵他主攻心脏搭桥,只是还没上过手。”从舞台侧面望去,景白已坐上预留位,璃秋不禁笑出声,“还好意思调侃我,就你这搭讪的把戏”
扫了一眼观众席,怀北很快发现坐在第二排的千默和她的长发朋友。无法想更多,一颗心早已悬在喉咙口。舞台灯光慢慢亮起来。
毫无防备,最陌生的老熟人,气度偏偏地走向钢琴。一米八几的个子撑着黑色修身燕尾服,略显清瘦,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人更加精神,无框银色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十足专业感。
琴边站定,璃秋面向观众席绅士地鞠躬。一阵掌声过后,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坐下后,璃秋稍稍调整姿势和坐距。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落在黑白健上,袖口银丝刺绣,反射着舞台灯光,星星点点洒在黑色琴盖上,也令羊脂玉般的手指更加神秘。
当音符和弦撞进耳膜,怀北终于理解为什么音乐是世界的共通语言。作品里有故事,只有足够娴熟的技艺才能支撑起如此极致的情绪和复杂情感。
时间真是个狡猾的魔术师,过去与现在之间,竟寻不得蛛丝马迹的联系。眼前的璃秋太过陌生,他已拥有满堂的听众,拥有无数的掌声与鲜花;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和未能参与的过往。
看着舞台上的璃秋,怀北很知足。没让她失望,他足以匹配她的青春与向往,足以安慰她的坚守与念想。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回荡在礼堂时,观众席掌声持续,璃秋走向舞台中央,反复行礼致谢。最后一次行礼时,怀北起身离开。
“感谢各位莅临聆听。今晚,有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听众未能来到现场,但我依然希望她能感受到这份用心。”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字字扎进怀北的心里,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礼堂。
外面起风了,眼角有点湿。
“默,我有事先走,你早点回,注意安全”,发完短信,怀北裹好自己,独自离开。今晚注定无眠,不想这么早回去,怀北突然想起傍晚遇到的咖啡店。
此刻礼堂里,部分观众迟迟没有离开,等待着后台见面会;千默邻座的两位妇人正忙着交头揣测,“年轻有为,真是难得,你说小伙子有对象没?结婚了吗?”“这么优秀,没结婚也该有女朋友了吧!”
千默心中窃窃偷笑,大妈们真是操碎了心。
“他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前排的景白丢下一句话,随即走向后台,他既然道破天机,再不走怕是“体无完肤”。
后台见面会持续了近半小时,千默带着她的朋友终于挤到了前排,两人都是璃秋的忠迷。在与璃秋合影的时候,千默却悄悄站到了笑尘身边。
见面会结束时,璃秋已疲乏至极。景白随手搭在璃秋的肩上,两人匆匆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宝蓝色英菲尼迪。
“为什么不参加学校的gadner,你没看到学妹们期盼的眼神吗!这次演出对外公开,持票的学生并不多”,无视璃秋一脸倦态,今晚景白的话特别多。
“安静会儿!景医生”,推着太阳穴,璃秋依旧闭着眼,慢悠悠吐出了几个字。
吐了吐舌头,景白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冒充璃秋同事,本想和化妆师套近乎,不料又被抓包了。也是怪了,这么多年,工作或者私下场合都遇到过不少女子,至今却没一人能与他保持步伐,两颗心一起走到终点。
怀北走进巷尾时,咖啡店还没关门。靠窗坐下后,要了一杯cubita。黑咖啡,不带修饰的天然味道,让它与味蕾充分接触的同时又保持着某种疏离,这种转瞬即逝的微妙却被大脑皮层快速捕捉并永恒铭记。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却不想再和你见一面。隔着十多年,今晚终于听懂了一首叫作《不如不见》的歌。
头沾湿无可避免
伦敦总依恋雨点
乘早机忍耐着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