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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前一刻,向小圆还站在生产车间流水线前,守着生产手机零件的传送带。当她想伸出手,把其中不合格的残次品挑拣出来时,眼前忽然一晃,景色极速变换之后,折磨她的身体、枯燥她的精神的流水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样式老旧的座机电话。

印象中早就被淘汰许多年的老旧电话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跳动着“:”,显示它正在计时。

向小圆定睛一看,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是,1分12秒。

此时她拿在手里的电话筒正传来一阵阵有些失真声音:

“你弟弟生病了,家里花钱的地方多,别再问我要生活费了。一天天说没生活费,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有钱给我打电话,催钱倒是勤快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那么多钱扔进去听不见个响。隔壁叔叔家的小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下厂子给家里送钱了。就只有你,不仅不赚钱,还赔钱!”

“就这样吧,这个学期读完,下个学期就不上了。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送你去上这个学,亏死老子了。”

很快,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这是……

向小圆眼睛豁然瞪大,身体僵了一瞬。

这个场景,她永远也不会忘!

可以说,她往后脱轨般的人生,就是从这一通电话开始的。

刚才说话恶声恶气的男人,是她爸爸,向朝阳。

彼时,正在读高一下学期的向小圆从开学到现在,没拿到过任何生活费,实在撑不下去了,打电话回家催了一把,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家里父母等着让她缀学的消息。

向小圆如遭雷击,等放了暑假,她一回到家,爸爸妈妈就说已经和学校沟通,下个学期不许再上。再后来,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就被强制带走,进了一家工厂打工。

从此等待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重复枯燥无望的人生。所赚所得,全部被不留情面的压榨剥削,成为了这一家子的血包,毫无自我,永无翻身之日。

一切不幸,从这一刻开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她还在流水线上工作,转眼就回到了她高一下学期,但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让时光停留在她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时候。

她怔忪抬起手,重重一口咬在手背,痛得眉头紧皱依旧不松开。

很疼,不是梦,不是假的,不会醒过来。

向小圆怔忪的时间稍微久了,她身后排了一条长龙等待使用电话,但此时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催促她。

这是学校给学生设立的公用电话,在禁止使用手机的高中校园里,这是学生和家里联系的唯一手段。每次下课空闲时,中午或者是傍晚放学的时候,总有成群的人争分夺秒在排队。哪个人通话时间稍微一长,都仿佛是罪人般,耽误了其他人通话和休息的时间。

公用话筒隔音什么的并不好,刚才电话里男人的大嗓门嚎得十分用力,电话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导致排在向小圆身后的学生们全都听见了。

同学们的目光落在手拿着话筒的向小圆身上,她身量瘦小,身上穿着校服,看不太出来和其他人的区别。可当目光放在她脚上时,就能看见一双洗得发白破旧,鞋头已经破了个洞,露出脚趾的帆布鞋。

是个贫困生呢。

“那个……”向小圆身后的女孩子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却怀有善意地道:“要不你再给你爸打个电话,我不着急。”

后边的女孩也说:“我也不着急……”

向小圆深吸一口气,把话筒放在座机上,刚刚在电话里被吼得那么惨,面上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不了,谢谢你们。”

向同学们道谢之后,向小圆就离开了公用电话亭。

一路穿过花坛前的小径,离开了公用电话亭之后,视线陡然开阔起来,她仰头看着周围环绕自己的建筑体。

烈日当空,明晃晃的日光照射洁白的墙体,反射出来的光芒有些刺目,不过向小圆半眯起眼睛,依旧能看清墙体上写着“厚德载物,唯实励新”、“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朝气蓬勃,日新月异”等等训诫的短语。

记忆没有出错,这一栋栋高楼是教学楼,这里是她的高中校园内。

她真的重生在十五岁那年,高一下学期。

这一年,爸爸以“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为借口,让她从高中校园缀学了。明明这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明明她拼尽全力,才从乡镇中学考上来的高中,就这么被他断送了一切。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向小圆的身体忍不住兴奋得隐隐颤抖,就连苍白干涩的嘴唇也哆嗦起来。她费力的舔舔唇,然后循着食物香味的指引,缓步走向了高中的饭堂。

上辈子,在知道爸爸打算不再让她读书的消息后,向小圆崩溃了。她如同一个溺水即将濒死的人,疯狂寻找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把饭卡里最后仅剩的十块钱用来打电话,试图说服爸爸,哀求他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但没有用。

把生活费都用完了,电话都打爆了,依旧得不到任何垂怜,倒是让自己饿肚子,没钱吃饭,饿晕了过去,让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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