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月色中，凌云望着那抹袅袅的倩影徐徐走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沉寂的眸底，哀痛，终于肆无忌惮的流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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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恨也是一种铭记。</p>
清灵，我是不是该庆幸，直至今日，我在你心底，还有一席之地？</p>
轻抿的薄唇带着隐隐的颤抖，紧绷的俊脸上，清晰的显现出他紧咬牙关的压抑与隐忍。</p>
一抹腥甜弥漫到嗓子眼上，在胸腔里压制许久的咳嗽终于一涌而出。</p>
凌云急急从宽大的龙袍锦绣中掏出一方折叠的白色锦帕，掩在嘴边。</p>
仅仅几声被隐忍了许多的咳嗽，凌云高大的身躯却一直紧绷着。咳嗽停下，掩在嘴边的手一点点蜷起，微微停顿，才垂下。</p>
那张清灵温润的俊脸已经透着明显的疲色，薄唇，一片灰白。</p>
“皇上……”</p>
弓着身子站在一旁的公公一声沉痛的低喊，望着凌云的双眼已经红透。</p>
“皇上……您这是……”哽咽的嗓音终是化作一声更沉的叹息。</p>
就见那公公颤抖着双手，接住凌云手中攥着的白色锦帕，盯在锦帕上的双眼，也颤抖着。</p>
被攥成一团的锦帕在轻抚的夜风中展开一角，晕染一片的血迹猩红刺眼。</p>
“皇上，传御医来看看吧！”公公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p>
凌云负手站着，紧抿的薄唇动了动，轻闭的双眼张开：“不用。朕的身体朕自己心中有数。”</p>
“可是皇上，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公公颤抖着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锦帕，压抑着的声音已经带着嘶哑。</p>
对面前这位他亲手侍候着长大的皇帝，他是真的心疼。也正因为如此，凌云在他面前才不避讳这个秘密，他，也才有资格和胆量去说这番劝说的话。</p>
在凌云眼中，他这个跟了他二十多年已经年过半百的人，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亲近贴身的奴才，虽然凌云贵为皇帝，却对他，有一份对长辈的尊重。</p>
“放心吧！朕说了没事就没事。”凌云轻声说着，凄清的眸光淡淡望着漆黑夜空中遥在天际的繁星，顿了顿，又道：“记住朕的话，绝对，不要让她知道。”</p>
那公公仰着脸，望着面前站得笔挺的高大身影，酸痛的眼中，终于无声的滑下浊泪。</p>
那个‘她’，难道比性命还重要么……</p>
凌云盯在天际的目光不动，却仿佛已经听到了他心中的声音，只听他幽幽道：“她，比我的命，都要重……”</p>
他历尽磨难求得今日，为的，不就是一个她么？若是没有她，他，还会站在这里么？</p>
就见那公公满眼心酸的望着凌云，半晌，长长深吸口气：“皇上，老奴这辈子，算不上男人，孩童时就净了身，做了阉人，对于男女之情这个东西，没沾过，也没那个能力沾，所以，也不懂，那些所谓的情啊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但老奴在这宫中半生，见过先皇的妃子无数，有荣宠一生的，也有侍一次寝就从此在冷宫独守到死的。”</p>
“老奴曾经一直以为，那些女人挤破了头皮挤进这深宫大院，为的，无非就是富贵荣华，可后来，老奴却在那一双双朝朝暮暮等待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老奴看不懂的东西……”</p>
“想来，那便是皇上所说的爱吧……”</p>
公公说着，陷入沉思的苍老双眼也随着凌云目光所投的方向，望着。</p>
“但是……”哀痛的视线转到凌云不起一丝波澜的侧脸上。</p>
“皇上也许不知，先皇曾经，是有多么宠爱宸妃娘娘。单是从这个封号上，就足以看得出，先皇是多么希望与自己比肩看天下的那个女人，是宸妃娘娘。”</p>
“可终究，宸妃娘娘终其一生，不也只是身居妃位么。因为门庭，先皇改变了立她为后的初衷，因为朝局，先皇负了曾对她六宫无妃的承诺，也正因如此，促成了宸妃娘娘红颜薄命的结局。”</p>
“老奴亲眼见过先皇的痛不欲生的绝望，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君临天下的男人那样颓废的模样。但是……一切，终究不还是顺其自然的过去了么？”</p>
“先皇失了宸妃娘娘，没有了软肋，没有了羁绊，坐拥着六宫粉黛，却创出了凌华国空前的繁盛……”</p>
“皇上，这天下，没有您拿得起，放不下的东西……”</p>
许久，凌云淡淡的声音才响起，带着浅浅的自嘲：“放得下……要是放得下，怎还会有这一世的我……”</p>
公公眼底的最后一抹期望也终于化成了无尽的沉痛。</p>
皇上，只要一提到那个人，话中的‘朕’，就会顺其自然的变成‘我’。</p>
如果放得下，怎还会有这一世的他？</p>
今生今世，只怕，没有人会懂他这句话。</p>
一个黑衣包裹的高大身影蓦然出现，站在凌云对面，恭声禀报：“回禀皇上，已经按皇上的安排做了。”</p>
凌云抬头，宁静的目光再次向着之前久久凝望过的方向望去。</p>
那里，正是凤灵宫。</p>
“好，等他走了，你们再移到原来的位置。这两天，要加倍警惕，保护好玉夫人和太子公主的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