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略三十余岁,体型偏瘦,长年累月的和人作揖打千,后背有点佝偻,他是偏房出身,在老家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什么钱财,凭借着沾亲带故的关系,跑到京师来讨生活,在同乡会这颗大树下,倒也活得滋润。老家也盖起坚固的土楼,已经在是合肥有名有号的人物。</p>
李国楼知道李经略的钱财哪里来的,每年不停的跑东跑西跑关系,求来的钱财当然有一定比例的抽佣,名正言顺的落到自己的口袋。生意人讲的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了规矩人就有动力。</p>
此时的社会风气是同乡同党抱成团,一人得道鸡犬跟随,就像五名“贫穷学子”总是呆在一起一样,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中举,其他人都有可能做师爷、幕僚这种差事。每个大官身边的人都是这种人聚在一起,一起发财致富,有共同的理想,年轻时财色兼收,老了只认钱不认人。</p>
一阵寒暄过后,李经略瞪着李国楼,说道:“小楼,我打电报到上海了,你哥很生气,让你在京师混出样子来,花了家里多少银子,到头来弄个没品没级的队正,说出去寒碜死人。”</p>
李国楼哈哈一笑,道:“李叔,你们都误会了,其实我对当官已经没有兴趣了,现在穿一身虎皮,只是为了认识些朋友,好在京师兜得转。现在我已经开始做生意,那间宝芝房其实是我投资的,民以食为天,做高档的酒楼是我的梦想,李叔你一定要帮我。”</p>
李国楼开始描绘美好的前景,把京师说成遍地是黄金,而他将捞个金银满罐,当然离不开同乡会的帮衬。</p>
李经略微微叹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国楼家里的事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国楼的哥哥李国蕴从小天资聪慧,却在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把一条腿摔断了,变成一名瘸子。在大清朝有身体残疾的人是不能当官的,李国蕴只能走经商一条路,原本一家人把理想都寄托在李国楼身上,没有想到这小子,脑子和常人不一样,翻出的花样经,让人摸不着头脑,身旁坐着一只“狐狸精”,让人不知说什么好。</p>
李经略扫一眼那巴子,说道:“小楼,只要你们不要太过分,我会帮忙的。不过一家酒楼有什么前途,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既然已经找到人管理,还是回上海去吧。那里需要懂洋文的人才。”</p>
那巴子站起身子,哈哈一笑,插话道:“李叔,其实小楼有远大的理想,我们是想和宫里做生意,我现在已经拜在安公公门下,安公公收我做老十四,我给你带了一幅赵孟符书写的苏东坡的赤壁赋,珍宝轩的鉴定,绝对是珍品。”</p>
李经略腾身而起,展开长条的字幅观看起来,五名合肥同乡也聚拢过来观赏,在书桌上逐字逐句研究起来。</p>
一番研究得出的结果当然是珍品,小胖子饭大慧家里也有一幅赵孟符的字画,那是祖传的,笔法、纸张以及印章一模一样。</p>
一幅赵孟符字画可以换一座四合院,现在国内的战争已经快要结束,古玩珍品的价格又开始走高。</p>
李经略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再也不提让李国楼回上海这件事,一行人一起进入西花厅,喝酒聊天。和宫里套上关系,当然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李经略和五位学子已经对那巴子无比崇拜,酒宴之上都是那巴子在发言。</p>
曹克行、朱定河、饭大慧、魏涵宇、许岚五人开始叹息起来,诉说在京师生活的艰难,每天和油灯相伴,已经不知肉滋味。同乡呆在一起相互帮衬,但也是杯水车薪,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他们都欠了同乡会一些银子,不知哪年哪月可以偿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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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楼狐疑的看向李经略,但见李经略微微点一点头,还叹气一下。</p>
李国楼胸闷,才一个多月,这五位“贫穷学子”又开始欠钱了,看来他们铁定要吃同乡的饭。这种读书人有的会赖账不还,有的会加倍奉还。衙门里经常有店家告状这种读书人欠账不还,但官府总会帮着学子说话,能免则免,不能免则少还一点给店家。至于风流帐则不管了,年轻的学子身在异乡,岂能没有感情生活。</p>
李国楼却在想另一件事,以后家里的客厅要挂几幅赵孟符字画,被人看中了,随时可以送人。这个主意蛮好,李国楼微笑注视几位同乡,他答应每人奉送十两冬天的冰炭费,好让这五位学子在大冬天,也能有炭炉取暖。朋友地久天长,心里最希望的事,这五位“贫穷的同乡学子”能够刻苦读书,只要有一个高中(不是花钱买的举人),他就不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p>
李国楼因为下午要办差,没有和同乡喝酒。几名同乡也不跟李国楼说感恩的话,好似拿了几个小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同乡就是用来相帮的。呆在同乡会馆,就是有这个好处,随时有机会认识有钱的同乡。</p>
李国楼憋不住,说道:“诸位,别到秦楼楚馆去啊,老老实实读书,最后一个冬天了,不要再搞出事来。”</p>
饭大慧不满道:“假洋鬼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去过那种地方,怎么跑到衙门里了,看人就像看犯人一样,我们可是通宵不眠,刻苦读书啊。”说完将一只走油蹄子拿在手里,开始和美食做战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