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空空如也,只闻桌上的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由于被那个古纹纵横的旧匣子压着而没有散乱纷飞,却哪有还有虚夜的人影。</p>
虚培元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立即将灵觉潜发出去,忽地眼神一凛,急步冲出房门,如弹丸般跃上屋顶,寻着刚才感知到异样的方向眺望,只见一个黑点逐渐远去,他赶紧提气追赶,脚踩琉璃瓦,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步便有近十丈的距离,十几个起伏纵跃,飘然落在号称星峰城最高建筑的碎牙塔尖,衣袂随风而舞。</p>
黯淡的月色下,一袭暗红色斗篷的尾裾上下猎动,将一个弯腰驼背的体型勾勒出来。他拄着一根长约四尺半,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拐杖,站在与虚培元相距五丈的一栋老宅的屋脊上,细密的长髯直垂胸腹,于灰白间呈现出火焰般的诡异莹红色,由于背对月光,只依稀可见嘴巴侧下方的部位,显得异常神秘。虚夜被他夹在左手腋下,四肢软垂,毫无反应。</p>
二人凛然对峙,良久不语。</p>
虚培元眯缝着眼,能胆大包天偷入侯爵府外表平静,内里张力十足的森严守备,且做得到无声无息掳走虚夜,可见对手身手卓绝,而对穷追而来的自己,更是停步而从容面对,这样的人,要么是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疯子,要么是极度强悍自负的高手。</p>
或者,两者皆是!</p>
两手负于身后,虚培元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无明火中烧,强大的灵压使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明显的扭曲。</p>
气势上的压迫,铁腕侯爵需要从气势上赢得先机。</p>
对方扁了扁嘴巴,“嘿嘿嘿”三声冷笑从喉管逸出,就像来自地狱的阴风,毛骨悚然。</p>
有那么一瞬间,虚培元的心神竟是被这种莫名的氛围所慑,差点失守,但惊讶归惊讶,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左手悄然并指化剑,惨碧色的光华乍现即隐,只等觑准良机,必定雷霆一击。</p>
那人似无意若有意的向右侧让开一步,这一步乍看平平无奇,可是学问却大得去了,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博弈味道。</p>
一滴冷汗无声的浸湿了鬓角,虚培元内心巨浪翻腾,很显然,对方看穿了他的意图,如果仍执意选择刚才的角度发动攻击,不免因急迫救人的心理落于下风。他不敢掉以轻心,直觉告诉他最好一直处于防御状态,这都是一场场生死大战积累出来的珍贵本能,一向极准,虚培元在此之前获益良多,但这一刻,心头堵闷得差点喷出血来,只觉处处都受制于对方的机锋之间。</p>
——君仪剑?</p>
这种名字在脑海里一闪即逝,虚培元就将之否决。且不说君仪剑年纪轻胡子不够长,单讲气势,就缺少了这种虚无缥缈而非刻意做作的诡异调调。</p>
异样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他知道此刻继续要强便是愚蠢,很有拿得起放得下风范的躬身一拜,“请问尊驾,掳我孩儿意欲何为?”</p>
斗篷笼罩下的人并不作答,只是微微颔首还礼,随即单拐一支,左脚蹬地飞身而起,竟是抢先攻击。</p>
那一拐如羚羊挂角,破空而来,使人根本无法捉摸其路线与变化。</p>
虚培元紧守心神,严正以对,却见那直取自己咽喉的拐势逼近时陡然一变,对方居然卖的是虚招,翩然转背,还意犹未尽的冲他摆了摆指头,径自离去。</p>
虚培元腹中怒火登时直冲上脑,险些破顶而出,哪还顾得讲究高手风范,直接从背后发动攻击。</p>
一出手,石破天惊!</p>
左手狠狠一削,右手紧跟向上一扬,一道碧光逼射人眼的十字剑气呼啸而去,掀起一道气浪,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音鸣。</p>
那人微微侧目,瞳中一缕紫芒陡然转盛,他背后的斗篷便无风扬起,一道风壁顿时绷开。</p>
奇袭而至的剑气撞到风壁上,顿时崩碎成惨淡的微芒。</p>
长髯老者的身形毫不停留,几个兔起鹘落,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p>
对方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那是挑衅,那是警告,公然针对迦南侯,叫他别自不量力,继续纠缠绝对没有好下场。</p>
虚培元几时受过如此挑衅和警告,气得脸青唇白,咬牙切齿,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一滴鲜血从咬破的嘴皮滑落,蓄势待发的第二波攻势无处宣泄,顺手轰在了围砌于塔顶的癸钢护壁上。</p>
喀啦一声,坚韧程度足以排进大陆金属前十的虹磷癸钢现出一道恐怖的裂缝,直到虚培元走远,才一寸一寸滑离基体,爆成无数碎屑,簌簌坠落。</p>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侯府之人刚刚追上来,就看见癸钢护壁粉碎的一幕,于是众人一齐噤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