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想他会直接跟自己发飕，郑氏哆嗦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盯着儿子反问道：“祖宗基业在那儿，不回京城上哪儿？”</p>
齐峻叹了口气，坐到母亲身前，说道：“儿子此番回来，就是想接母亲到南边去的。这里咱们不能呆了，您孙子在南边还盼着您呢！”</p>
接着，他将此番在金陵所见所闻，一股脑儿都告诉了郑氏，末了，还补充道：“林世叔已经说了，想请岳父大人出山。以他的资历，将来少不得官拜太傅。”</p>
原本齐峻不想说最后一句的，怎奈他从母亲的语气里，早听出她不甘丢下齐府的家当。</p>
郑氏怔了怔，呆呆地望向儿子：“那他们立谁为君了？”</p>
“陈王幼子！”齐峻知道劝服母亲，还是得从利益方向跟她剖析，“母亲想来知道，儿子跟陈王那是长年的交情。如今虽然他不在了，三公子却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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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外之意，南边有靠山，比留在燕京要稳妥得多。</p>
郑氏不由迟疑起来：“可咱们走了，沧州的本家怎么办？”</p>
齐峻神情一滞，忙把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安慰母亲：“三叔还在西北边陈兵以待，他们不敢对齐氏一族怎么样的。”</p>
听到这个，郑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也就是说，咱们不离开，也是没问题的！毕竟有三房在北边震慑。”</p>
见母亲说不通，齐峻不由急了：“以后儿子打算到南朝入仕，母亲若是不想去，不如将儿子逐出家族吧！省得到时连累你们。”</p>
这句话犹如最后通牒，一下子将郑氏的怒火给激了出来，她也冲着齐峻喊道：“是那女人挑唆的吧？！竟然冲着你老娘发起火来了。”</p>
齐峻不觉愕然，然后用手抚额，一副似要抓狂的模样。</p>
郑氏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想把娘亲诳到南边，你小子做梦去吧！老娘就算不回京，也只呆在沧州这地方，守着你爹爹的坟冢。”</p>
齐峻听后，霍然起身，没有跟母亲再多费唇舌。</p>
年节的这些天，齐峻抓住出门拜年的机会，到京城相熟的人家走动。一是想打听妻子的下落，二是受林尚书所托，暗中联络留在北边的能臣，打算说服他们迁往南朝。</p>
齐峻少不得要到竹述先生那儿，去给恩师拜个年。</p>
谁知，他刚走近撷趣园，就见门口有持兵刃的侍卫守着。不仅如此，连院子外头，每隔五丈都有一名士兵站岗。</p>
“出什么事了？”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忙向门口的侍卫打听，“里面的人怎么啦？”</p>
士兵扫了他一眼，喝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p>
齐峻朝他拱了拱手：“在下乃先生的弟子，年前游学在外，回后特意来给先生拜年的。”</p>
侍卫扭过头来，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长得斯斯文文的，在他身上又搜查了一遍，见没带什么刀刃之类的兵器，便放心让他进去了。</p>
齐峻见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p>
看来，先生有麻烦了，这不是软禁吗？</p>
想到这里，齐峻不由加快了脚步。</p>
随后，他朝湖边院子走去。可还没到地方，远远就见到屋檐下飘起的青幔白帏。</p>
齐峻心里一紧，忙奔了过去。</p>
没曾想，到了正屋门口，仍然有群士兵把守。</p>
他说明来意后，被放了进去。</p>
屋里光线昏暗，先生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支秃了毛的笔杆，在空气不知画些什么东西。门口的响动，似乎不能引起他丝毫兴趣。</p>
走到先生跟前，齐峻扑嗵一下给他跪下：“老师……”</p>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竹述先生这才抬起头来。</p>
只见他神情呆滞，眼珠里似乎没了焦距。</p>
齐峻心里一紧，扶着他失声喊道：“这是怎么了？”</p>
竹述先生放下笔杆，一把将他抓住。</p>
“到底出什么事了？”见到对方素衣白簪，神情恍惚，齐峻捉住他颤声问道，“是不是师弟他……”</p>
“下雨了，发大水了，再也回不来啰……”竹述先生嘴里念叨，口齿却不算清晰，加上语速急促，听上去，更像梦中的呓语。</p>
怎么看都不像在正常状态。</p>
齐峻顿时傻了眼，几个月不见，他的师傅就成这样子了。</p>
是谁干的？到底怎么一回事？！</p>
成百上千的疑问，仿佛冰凌一般，堵在齐峻胸口，片刻间，让他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p>
再一想到门口守着的几重兵士，他似乎有些明白了。</p>
抬头望向他的恩师，齐峻眸子凝滞。</p>
先生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鬓角还生出几缕银丝，让他看起来，一下子像苍老了许多。眼前一切无不在表明，此前，先生遭受过怎样的煎熬，才导致神志失了常。</p>
就在弟子失神的当口，竹述先生突然咧开嘴巴，朝他笑兮兮凑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