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数笑着点头，道：“正是呢。今儿跟夫人去的徐家，简直乱成那个样子，真让人想不到也是功勋世家的样子。”知数说的是今儿在民部尚书徐文静家见到的闹剧。</p>
欧养娘知道徐家的事儿，撇了撇嘴道：“这没法子。徐家的徐大老爷第一个跳出来插手后院的事儿，徐家能好才怪。——徐大老爷早先的那个原配夫人，说不定就是被他气死的。”</p>
知数抿了嘴笑，并不接话。</p>
两人看着下人将堂上收拾干净，就分头行事。</p>
知数去里间内室给杜恒霜换铺盖，准备晚上沐浴的东西，同时去浴房另一边的耳房让那茶水上的婆子准备烧热水。</p>
欧养娘去查看各处的下人晚上当值的情况。</p>
偌大的侯府里，顿时安静下来。</p>
杜恒霜带着几个下人从杨太夫人住的念晖阁里出来，一个小丫鬟在前面挑着灯笼，走在侯府的抄手游廊里，往自己的正院行去。</p>
杨太夫人那里倒是一切都好，她本来就是个知足的人，估计就算下人对她有所怠慢，她也不放在心上，况且她跟龙香叶不一样。龙香叶完全失去神智，生活不能自理，杨太夫人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杜恒霜也见天去她那里请安问好，下人就算看在杜恒霜面子上，也不敢对杨太夫人不敬。</p>
只是龙香叶那边的状况，确实让杜恒霜很忧心。</p>
杜恒霜抿着唇不做声，跟着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p>
正是沉默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道白影一闪，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往杜恒霜身上扑过去。</p>
“夫人小心！”站在杜恒霜身边的知钗忙要上前护住她。</p>
杜恒霜已经看清是她的小白狐，笑了笑，道：“没事。”将知钗挡在一边，伸臂抱住小白狐。</p>
“小白，你又跑哪里去了？”杜恒霜本想责罚小白，可是看它扎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好像受到莫大的惊吓，便又把话咽下去了，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狐毛，越发走得快了些。</p>
直到进入她正房的院子，小白的抖动才停下来，趴在杜恒霜怀里一动不动了。</p>
“夫人，水烧好了。您要不要去沐浴？”知数迎了出来，对杜恒霜屈膝行礼。</p>
杜恒霜点点头，“这就去。”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白，想了想，还是抱着一起进了屋子。</p>
杜恒霜说是要沐浴，屏退众人，只留下小白在内室屋里。</p>
知数和知钗带着四个小丫鬟守在外间。</p>
“小白，你今儿是不是跟我去了徐家？——看着我！不许别过头！”杜恒霜将小白放在炕桌上，自己斜坐在炕边，轻声问道。</p>
小白的小狐狸脑袋拼命扭着，不去跟杜恒霜的眼神对视。</p>
“哼，看你这幅样子，肯定是心虚了。你也不用回答我，反正你也不会说话。我只是警告你，这是长安，不是洛阳，你还是收敛一点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一定护得住你。”杜恒霜轻轻点了一下小白的小狐狸脑袋。</p>
小白回过头，讨好地在杜恒霜手心舔了一舔，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低声认错的样子，一双亮晶晶的大黑眼珠子看得杜恒霜心里发软。</p>
“你啊，真拿你没办法。闯了祸就摆出这幅人畜无害的可怜样儿，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杜恒霜嘟哝着，还是警告小白，“今儿在徐家外头，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你？刚才又为何人人都能看得见你？你到底只是小狐狸啊，还是小狐狸精？！”</p>
小白听了“小狐狸精”四个字，全身的狐毛都唰地一下立起来，在灯光下根根分明，竟不像是狐狸，反而像是刺猬，瞪着杜恒霜，它还呲牙咧嘴，露出一副凶悍样儿。</p>
“怎么？不喜欢听这四个字？”杜恒霜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那就给我乖乖地做一只真正的狐狸，不要搞七搞八。你露出和别的普通狐狸不一样的本事，自然会有人疑心你的身份。”</p>
杜恒霜是知道小白的来历的，而且她欠了小白娘亲一个莫大的人情，而且小白娘亲亲自托她照顾小白，杜恒霜当然不会真的让小白出事。</p>
不过小白显然年纪还小，就跟小孩子一样，再乖的小孩子，都有贪玩调皮的时候。</p>
杜恒霜又不忍在说它，只是悄声道：“你到底去徐家做什么？”</p>
小白抬头看了看她，像是一只猫一样蹲坐在炕桌上，张口一吐，一个轻飘飘的小纸片从它嘴里飞出来。</p>
杜恒霜一愣，瞥见那个小纸人的面相，竟然跟民部尚书徐文静一模一样，惊讶地张大嘴。</p>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尖叫，那小纸人已经化作一团飞灰，消散在她眼前。</p>
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她的幻觉一样。</p>
杜恒霜低下头，看着小白，发现它已经小狐狸尾巴，从炕桌上跳下来，往月洞门的门帘处走去。</p>
“你小心点儿，这些天不要再出去了！”杜恒霜在后面叫了一声。</p>
她看得清清楚楚，小白的脚步顿了顿，小脑袋甚至点了两下，才从门帘下端溜了出去。</p>
萧士及正好掀开门帘进来，看见小白，笑着道：“这小家伙，好几天不见，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今儿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又去偷人家的鸡了？”</p>
前些日子，小白不知怎地，不喜欢再吃做熟了的鸡，而是喜欢吃活鸡。</p>
先是跑到小厨房，将那里笼养准备做鸡汤的鸡尽数咬断脖子，后来发展到跑到侯府下人住的地方偷人家家养的鸡。</p>
后来被杜恒霜知道了，狠狠责罚过它，但是也吩咐负责照顾小白的下人，以后给它活鸡。</p>
可是小白像是就愿意跟杜恒霜拧着干。</p>
正经给它活鸡，它又不想吃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回做熟的鸡。</p>
就跟那些刚刚长成到青少年的孩子一样，总是以跟家长闹别扭为乐。</p>
你让他往东，他就偏偏爱往西，才显得他长大了，能拿自己的主意了。</p>
杜恒霜笑着道：“谁知道呢，总之我教训过它了，若是它还不听说，就打个笼子把它关起来。”</p>
萧士及摇摇头，“你未必关得住它。”说完又看向杜恒霜，“你不是说要沐浴吗？已经洗完了？”</p>
杜恒霜忙道：“我现在就去。”说着，起身往浴房行去。</p>
萧士及看着杜恒霜进去的背影，心里一热，也跟着尾随进去。</p>
“你怎么进来了？”杜恒霜回头，看见萧士及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子，赤裸着宽阔壮实的栗色上身，本来毕竟宽敞的浴房里突然显得狭窄。</p>
杜恒霜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嗔道：“我让你先洗，行了吧？——这也要抢……”转身就要往浴房外面行去。</p>
萧士及长臂一伸，将杜恒霜拦腰抱住，容不得她挣扎，将她扛在肩上，放到了浴房靠北墙的长榻上。</p>
榻上铺着一层浅浅的褥子。</p>
萧士及把杜恒霜放到褥子上，伸手挥落榻前的垂帘。</p>
这长榻后面便成为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p>
杜恒霜掩着胸襟，忙道：“你就不能等洗完回房再……”</p>
“我等不及了，先在这里解解渴。”萧士及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伸手过去，极快地解开她的外衫，又拽落她的长裙。</p>
……</p>
深深的浴房里，两人在榻上纠缠不休。</p>
杜恒霜的眼底渐渐染上媚色，神情越发妩媚。</p>
在萧士及面前，她是越来越放得开了。</p>
以前她觉得这样很羞耻，可是现在，她明明白白看见萧士及眼底的沉醉和激赏。</p>
她知道他是喜欢的。</p>
而且，她发现自己也是喜欢的……</p>
“……小妖精……越来越像小妖精了……”萧士及盯着杜恒霜越来越娇媚的面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终于被自己催开了最美艳的风情。</p>
她是我的，是我的……</p>
萧士及心里满满都是杜恒霜，从小到大，从无知懵懂到两心相依，从淡淡情愫到刻骨铭心，每一次，每一天，都已经记在他的脑海里，藏在他内心的最深处。</p>
“给你！都给你！再给我生个孩子！”萧士及大吼着，全数发了出来。</p>
杜恒霜在他身下颤颤巍巍地受了，再也忍不住，眼前一暗，就这样晕了过去。</p>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p>
天光大亮，外面的日光炎炎，隔着窗纱照进来，连帐帘里面都看得一清二楚。</p>
杜恒霜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p>
胸前有些难受。</p>
身下没有那股黏糊糊的感觉，而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应该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身上甚至还有诸素素专门给她配的玫瑰膏脂的淡淡芳香。</p>
杜恒霜撂开帘子，对着外面叫道：“来人！”</p>
月洞门的帘子掀开，知数和知钗走了进来，笑着道：“夫人醒了？”一边过来把帐帘搭在帐钩之上。</p>
杜恒霜怔怔地问道：“侯爷呢？”</p>
“侯爷已经出去了，说夫人昨儿累着了，今儿要好好歇着，让我们不要打扰夫人。”知数抿嘴一笑，去给杜恒霜收拾今天要穿的衣裳。</p>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捋了捋头发，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昨儿我不知怎么就在浴房睡着了，是你们过来服侍我的吗？”</p>
知钗笑着道：“不是。昨儿侯爷在您房里歇着，不叫进，我们是不能进来的。”</p>
杜恒霜便知道昨夜是萧士及给她洗的澡，然后收拾干净的，心里甜滋滋地，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p>
就算外院的萧大管事过来回话，说已经换了慈宁院的看守婆子的事儿，杜恒霜都没有昨天那样生气，反而轻言细语地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以后那里的婆子，由我来管，萧大管事管着外院的事就可以了。”</p>
萧义愣了一下，忙道：“是侯爷吩咐小人照看慈宁院的。”并不是他自己要插手柱国侯府内院的事。</p>
杜恒霜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不是萧大管事的错。我会和侯爷说的。你放心，内院的事儿，终究是由我做主。”</p>
萧义没有再争执，他知道对于侯爷来说，别人的话可能不听，但是夫人的话，是一定不会不听的。</p>
过了几天，杜恒霜对萧士及说起慈宁院的事，萧士及既惊且怒，又觉得让杜恒霜无故背黑锅，很是过意不去，忙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还是让我来出面吧。”</p>
杜恒霜又好气，又好笑，歪着头道：“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你揽在你身上，大家就不会说我呢？——你要知道，不管你做得好还是坏，这内院，始终是女人的事儿。所以好也罢歹也罢，你就交给我吧。”顿了顿，又道：“老夫人变成这个样子，你我都有责任。就让我来照看慈宁院吧，也算是为你尽一份孝心。”</p>
“霜儿……”萧士及感激地握住杜恒霜的手。这个世上，也只有霜儿能够不计较得失，不计较他的家世，不计较他难缠的娘亲，一直不离不弃地跟在他身边。不管他是落魄还是得势，他身边心里也始终只有一个霜儿……</p>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说着，又转开话题，“这几天，你很忙吗？见天就往外跑。”</p>
萧士及现在很愿意跟杜恒霜说外面朝堂上的事儿，就道：“这些天，王爷一直闷闷不乐。毅亲王妃还亲自去了徐家一趟，看望徐文静的新夫人。”</p>
“啊？他们家又请客了？”杜恒霜惊讶地道，又要叫知数过来问话，“我怎么不知道？难道徐家没有给我们下帖子？”</p>
萧士及忙止住她，“不是，不是请客。——是徐家的新夫人病了。”</p>
“病了？”杜恒霜大奇，“前些天还端端地，什么病？难道不是有身孕了？”</p>
“当然不是。”萧士及苦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