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二上来,又送上一套干净餐具,禾洛生怕被发现钟子念现在所用酒杯正是自己之前喝过的,徒惹尴尬,便叫他重新上几套餐具。把桌上的通通换掉,可钟子念挥挥手,“我的就不用换了。你给他们三位重新上干净的。还有,再给我送两个大酒杯来。这俩酒盏也忒小气了!”
禾洛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索性不再去想这事,却把目光转到窗外。
街上人已经散去一些,或者说,是都集中到了戏台前或者游园内,临湖的亭子里也是一拨一拨满满地意气书生,用心布置的扬州街道此刻方显出真章来。彩绸扎成的花连着红稠连绵不断地从这棵树接到那棵树,洁白地琼花一盆盆摆满整个游园区。横幅标语更是不时可见。禾洛不由感慨,原来现代的会场布置在古时便已形成,只是表现手法上略有不同罢了。最难得地是那琼花,明明还有半个多月才是花期,也不知江卿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纪小姐,不妨此时下楼,去街上走走?”江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
“那便去吧。”禾洛颔首,笑着看向江芝,江芝果然十分开心,亲热的上来牵住她的手。
下楼时禾洛便问起那琼花提前开放的事。江卿笑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花盆都是置于室内,只是要早半个月开花,不是什么难事。”
禾洛心道果然如此,温室栽培呀。眼前一亮,抬头一看已然出了福满楼。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镜中已觉星星误。人不负春春自负。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一队霓裳舞衣的少女敲打着腰间小鼓。便唱边跳,轻巧经过身边,不用介绍,禾洛便知这是扬州的花鼓戏了。唱腔细腻,带着扬州方言地软糯呢喃,分外悦耳。
“纪小姐初次来,怕是不知,这便是扬州特色的花鼓戏。你看那少女腰肢柔软,舞步轻快,鼓点声时急时缓,却是整齐划一,叮咚悦耳——再加上前辈所作好诗,妙哉妙哉!”
钟子念摇头晃脑好不陶醉,描述起花鼓戏时还露出几分得意之情,江卿便在旁边奚落他。
“这不是先前我与你介绍时说的话么,你倒好,却拿到纪小姐前头来卖弄!”钟子念不服,“我好歹在扬州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便做主人与纪小姐介绍一番却又如何?你休来胡闹。”
禾洛听他二人吵闹才知晓,原来这钟子念也并非扬州人,只是在扬州呆了不少时日,对扬州的风俗人情有所认知罢了。
再走几步,行人陆续多起来,禾洛抬头一看,呀,原来大戏台近在咫尺了。此时戏台上正在演的不知是什么剧目,看情形布景,似乎是小姐带着丫鬟在游赏花园。
果不其然,丫鬟们轮番报起了花名。
这个唱,“菩萨庙里一口钟。”那边问“什么花?”报花的丫鬟便接着唱道,“其名叫做石榴花。”
热闹间,老嬷嬷便也出来凑个趣,“观音娘娘洗个澡——”丫鬟们忙问,“什么花?”老嬷嬷洋洋得意,“其名叫做水仙花。”
又有两个梅红衣裳的丫头出来对道,“大路不走走小路——”众人齐问,“什么花?”俩丫鬟便唱道,“其名叫做栀子花。”
禾洛驻足听了一段,只觉歌词凑趣,台上姑娘们演的也好,活泼俏皮,生动有趣,而且春日赏花,倒是很符合眼前情景。
“说起来这出戏还有我的功劳呢。”
钟子念在旁边摇着扇子,不无得意,禾洛好奇,不由问了声,本已走在前头地江卿回过头来笑骂,
“纪小姐莫要理他,这出戏他唯一的功劳就是把那书生如何跟小姐花园表衷情的一段编活了。”
“啊。”禾洛于是偏头看他,钟子念被江卿揭穿也不着恼,依旧笑呵呵摇着折扇,倒是在见到禾洛一双清亮双眼盯着他时不自在的收了扇子。心中直道,这姑娘好亮的眼睛,怎么听伯冠兄那样一说也不害羞,尽瞧着我了。
钟子念不知道,寻常小姐或许会因为他的不务正业轻看他,或者因江卿直白的说这私定终身的桥段而害羞,但禾洛却丝毫没觉出不对来,便是江芝,这方面神经也很大条,反而很好奇那书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钟子念却是真地尴尬,如何能当着两位小姐地面把那些轻薄话儿说出来?当下叫着“前面有好东西!”大踏步走远了。
《玉楼春》宋.辛弃疾
节选自黄梅戏《金钗记.报花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