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惋惜的神色，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p>
施御医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道：“小林，等北地事情了结，你回去营地，大有可作为的时候。”</p>
“将军大人并未看走眼。”</p>
“您过奖了。”</p>
他望着我迟疑后道：“小林，我还是想说......”</p>
“其实这一趟来，任务达成不易。”</p>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我道：“将军他不在这里，并不了解这里的局面。”</p>
施御医望着我继续道：“虽然能找到机会，但国师大人非等闲之辈。”</p>
“我一路跟过来的，多少会知道一些。”</p>
他这几句话，应该是发自肺腑的真言了。</p>
我心中闪过念头，望着他低声道：“来之前我想得非常明白了。”</p>
顿了顿，我看向他继续道：“真要遇上变数的话，您不用替我觉得可惜。”</p>
施御医跟我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p>
“我真的是想清楚才来的，”我露出笑容，神情专注地看着他，语气诚恳地道，“我很肯定自己的选择。”</p>
这一点毋庸置疑，哪件事没有风险呢？！</p>
到了今天，我自问可以接受了。</p>
......我必须留在这里静待施御医说的时机。</p>
傍晚时分，营地前线的士兵传信而至。</p>
说是今晚那几名去了一线充当军医的御医得留在那里。</p>
我正在灯下翻看施御医带来的医书。</p>
送信的人则是当着我的面跟我交待的口信。</p>
施御医外出回来，听到消息之后对着我道：“北地镇那边调集来了军粮。”</p>
我一愣，忽然间想到听闻的营地粮囤被烧毁一事。</p>
在大战前运送而至的粮食，算是女帝想出的应急的措施么？</p>
顾绮梅早就先一步被派至一线处理相关事宜，还有顾家那位执掌大营的将军！</p>
没等我多想，施御医对我接着道：“小林，消息突然，今晚我需要要跟咱们的人碰面，还得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p>
他忧心忡忡地道：“眼前于他们是有利的局面，可对于公主那边无疑是增加了进攻的难度......”</p>
我脑中再次闪过念头，看向他问道：“是一样走地下通道过去？”</p>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p>
对于这件事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p>
我只能理解成地下暗道的设置是那边多年以前就在筹谋的结果。</p>
换句话说，由来已久。</p>
我知晓那位公主被派去领地不是一两天了。</p>
或许从离开国都城伊始，在她的计划中就有了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p>
......营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p>
傍晚就有士兵替我们这里送来了餐食。</p>
他们不清楚一线那边的消息，只当几人都会回来，包括施御医在内。</p>
因此，送来的吃食远比我的一人份要多得多。</p>
搁在眼下缺药材缺存粮的一线，真可以算得上是一顿奢侈的晚饭了。</p>
当然，吃什么都不重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p>
我坐在小桌边吃掉了其中一部分，入口味同嚼蜡。</p>
我时不时地会抬起头看一眼营帐内点着的灯火。</p>
隔着距离，听不到溪水岸边另一侧的动静。</p>
施御医提醒过我，甚至可以说是警告过我，不要再在这一带随意走动。</p>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p>
眼下，他人不在这里。</p>
假使我是自己一人出去，一旦碰上夜里的巡卫将我堵截，实在是很难将话说得清楚。</p>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我从营帐里出来，刚才......像是有一行人朝着眼下我所在的位置来了。</p>
我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心中暗道就到了门口看一眼，确认一遍就行。</p>
远远地，从山林间的小路穿行而来的确实是一堆人。</p>
我站在树下观望，待听到队伍中的对话声，猛然间意识到是女帝过来。</p>
那一刻，我立马折返了回去。</p>
等到了营帐内，我甚至连灯火都吹熄灭了。</p>
夜已深了，女帝她这会儿来是为何目的？</p>
我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判断失误。</p>
女帝要连夜过来，怎么可能是到我住的营帐这里，她肯定知晓那几个人都留在一线了。</p>
这会儿，她要去的肯定是溪水对岸的营帐啊！还是深夜造访！</p>
思量至此，我心中矛盾。</p>
一方面我在告诉我自己，最好能知道她们的动静。</p>
另一方面我又在提醒我自己，千万要记得施御医的话。</p>
一旦出去撞见了女帝跟她身边的人，到时候我要怎么圆谎呢？！</p>
两种念头轮流在心中闪过，最终我还是选择自己躺在了临时安顿的床铺上一动不动的。</p>
只是耳朵努力捕捉那个方向传来的所有声音。</p>
不过这件事于我而言，也是很徒劳的。</p>
周遭掠过的风声，溪水流经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加上自己心绪不宁，没办法安静下来仔细去想。</p>
要论敏锐度绝对连当初在北地镇的宅院里住着的时候都及不上！</p>
......月上中天。</p>
在黑暗中我睁大了眼睛，还是努力倾听着远处的动静。</p>
直到那一行人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接着慢慢远去，全程我都在努力听着。</p>
风吹过外头的大树，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p>
我重新点燃了营帐内小桌上的灯火。</p>
视线在帐内扫了一圈，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先前整理过的架子上。</p>
从架子上层取下先前看过半册的医书，外头隐约传来声响。</p>
我已经习惯了周遭那些让我心思混乱的动静，此刻提醒自己不要在意。</p>
......我趴在桌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梦中恍惚间浮现出熟悉的身影。</p>
潜意识里知道女帝一行人其实已经离开了。</p>
话说，她深夜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却不清楚。</p>
施御医一直都没有回来，去往暗道跟公主那边的人碰面传信。</p>
......女帝从林中小路穿行而过，脑中回想着之前碰面的场景，唇角紧紧地抿着。</p>
等前方出现神情焦灼等待的女官，她的视线才集中到了那人的身上。</p>
“陛下，国师大人怎么说？”</p>
女帝看向等得有点着急的女官道：“已经碰过面了。”</p>
她沉声道：“山中先锋营调集来的那批人，算是最近才入王师的，等战事一起，他们先上战场。”</p>
“陛下，这批人训练的时日尚且很短，虽然其中也有调集过去的人手，总归生疏了些，是否......”</p>
女官思量着，带着几分犹豫地接续道：“陛下是打算让顾将军直接领兵么？”</p>
“有顾将军在，肯定万无一失的。”</p>
好比是营地将士的定心丸，有顾家这位大姐在，最糟糕的局面都可以从容面对。</p>
女帝摇头道：“先前有句话你说对了。”</p>
她朝着远处的营地看了一眼，停顿了片刻才接续道：“那支队伍中的人事复杂。”</p>
女帝沉声道：“要让年轻的将领调拨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p>
“不过，也不用顾将军亲自上场，底下不是还有几名她极力推荐的小将？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p>
女官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打量了跟随女帝回来的侍从一眼。</p>
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讯息。</p>
她闻言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听到女帝语气淡定地道：“事情肯定没你想得那么简单。”</p>
“不过以往咱们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初战便告捷才能振奋士气，但是这一次国师大人有不同的意见，还是保留几分，探探对方的底再说。”</p>
......到达驻扎的大营内，灯火通明。</p>
女帝走进去，瞧见一排等候的人，蹙眉看了他们一眼。</p>
随后，她径直走到桌边，转回头的时候目光接连从营帐内等候的那些人的脸上扫过。</p>
其中有几个，见过不止一次面，女帝自然是有印象的。</p>
顾将军上前一步，望着她沉声道:“陛下，定在明日上午？”</p>
其余人等神情专注地望着女帝，都在等待一个答案。</p>
要说刚才那一趟，不过是女帝跟国师最终整合了意见，定出执行的计划而已。</p>
顾将军代表大家提出的问题，是眼下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p>
看清楚营帐中那些人各异的神色，女帝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些，随后语气和缓地道：“召集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p>
......“陛下！”</p>
底下有人听完计划，看向女帝略微提高了几分音量道：“先锋营那些人恐怕缺乏作战的经验，派他们前往的话......”</p>
闻言，女帝听出他话语中的迟疑，待看向周围人的神色，知道心中存疑的不止一人。</p>
于是，她语气决断地道：“先锋营不都是新近入王师的士兵，一样有别处调集来的老兵。”</p>
她神情冷淡地道：“那些人难道也跟朕说丝毫没有经验？”</p>
在女帝看来，国师提出的方案可行。</p>
早在探望他时候，心中已经笃定了。</p>
又不是找这些人来商议是否派遣的意见，而是要他们完善目前的计划！</p>
女帝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道：“决定了！现在商议带先锋营的将领人选！”</p>
她伸出手指叩击了几下桌面，提醒那些人集中精神。</p>
......利刃划破营帐的声音，让黑暗中的我倏然睁开了眼睛。</p>
我虽然困倦，可是眼下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始终怀着几分警醒在的。</p>
尤其是遇到危险的时刻，人的本能促使我一瞬间清醒。</p>
我飞快起身，待看清楚营帐划破的一角，月光透进来的时候，猛然间意识到营帐外有人。</p>
我随手抓起包袱中的那把匕首。</p>
眼下我带着的唯一能防身的东西，不过是那把匕首而已！！</p>
从营帐内追出去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谁来找御医呢？</p>
是的，我丝毫没觉得夜袭的人会是来找我的，脑中转过的就是这个念头。</p>
......我停在了林间的大树下。</p>
没隔多久，不远处忽然掠过的黑影完全吸引住了我的视线。</p>
紧接着，待我看清楚那人行进的方向，居然是往溪水对岸而去。</p>
一刹那，我疑窦丛生，夜晚的巡卫呢？</p>
总不能是女帝来了一趟之后，将溪水岸旁以及浮桥一带巡视的护卫都给带走了吧？</p>
她清空了场地？！怎么听起来那么违和呢？</p>
然而浮桥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是事实。</p>
我看清黑影朝着营帐驻扎的位置急掠而去，险些没叫出声来。</p>
脑中一片空白，行动力却更快！</p>
......“站住！”</p>
前方身影有一刹那的迟疑，下一刻，他倏然变了方向，往营帐北侧的林子跑了。</p>
我又惊又怕，看清楚营帐内还亮着灯火。</p>
然而那说明不了什么，因为哪怕是在白天，云楚所在的地方始终是亮着的。</p>
停留在营帐前，我咬了咬牙，手几乎是颤抖着拉开了营帐的帐帘。</p>
让我惊骇的是，此刻的营帐内居然空无一人。</p>
什么意思？</p>
女帝临走的时候，将云楚也一并带走了，他们一块儿离开了？</p>
我愣怔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营帐内，灯火下甚至能闻到熟悉的气息。</p>
不可能，完全不会！</p>
......听到树林的道上再次传来响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