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祥受伤颇重,断一腿一臂,能够支撑着一路爬回来实属不易,也不知是何种信念支撑着他回到未名村,从村口到天宅那段路上断断续续的血迹绵延不绝,如果不是巡夜的人发现了他,恐怕得倒在门口失血身亡。
纭舟心中不仅是痛惜,更多的是愤怒,象火烧一般灼着她的神经,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畔已经触到她的逆鳞,神经质的握几下手又张开,最终她咽回了这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她且先记下了!
看见柳香出来后,纭舟迎了上去,不无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暂且命算是保住了。”柳香眉头皱的厉害,她知这是他在考虑的习惯,是以默然不语等他下文,过了一会儿他续道,“但是必须休养一段时间,最后会不会有问题得看恢复的情况。”
得到柳香的保证,至少玄祥目前性命无忧,纭舟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庭前小池发了一会儿呆,她终于下了决心,“不能再等了”,叫来众人分位坐好,她说道:“我准备以自己为饵把唐冰钓出来,这样子至少可以得知到底是谁指使的他。”
室内先是静默无声,接着便是一片反对之声。
奚南一脸“你胡闹”的表情,说道:“先不说成功与否,就算抓到了唐冰,如他这等长期行事暗杀潜伏的人,怎可能随随便便就吐露出背后指使者。”
“但是他目前是唯一的线索,我们抓了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问不出幕后指使者,也至少可以断他一臂!”
“那你也要考虑到是否可以抓到唐冰,你无缘无故突然就出了村,他怎会看不出来?”
领君考虑片刻后说道,纭舟胸有成竹的笑着回答:“怎是没理由?”
隐隐有不详预兆的领君问道:“什么理由?”
她诡然一笑,淡淡道:“我要夷平昆仑!”
领君呼吸一窒,把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沉吟片刻,道:“你凭什么灭了昆仑?”
“凭着少林,凭着武当,凭着轩辕!”
纭舟说的字字如钉,领君听的句句惊心,他疾问道:“难道你已有了把握?”
她歪头绽个笑容,把三封信扔在桌上,他一眼扫去,熟悉的笔迹已证实了来信者的身份,不由长叹一声,说道:“舟儿,你怎可如此冲动……”
“非也。”她截断他的话头,笑意盈盈,眼中含冰,“昆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畔于我,怕是早就不存善意,如果不乘早压了他的苗头,等他们坐大不就为时已晚?”
领君怔坐椅中,嘴中苦涩泛滥,他慢慢站起来向她走去,却被横刺里伸出来的寒锋架上脖子,他苦笑一声:“何必如此?”
纭舟坐于椅上,笑颜更加灿烂,说道:“因为你骗我。”
这句话出,房中一时隐入静默,他语调温柔,道:“我如何骗你?”
“西北归来你说赵谦的病必须以亲子胎盘可解,可是当我怀孕时,正好骄阳发动政变,此乃巧合一,当我生下天倩后,你又说赵谦的病须得名医华逸来解,你知以我性子,肯定会亲自去寻找此人,这是其二,而当我把信摊开,你只一眼看去,便认出是其他三门首领的笔迹,可是,你前面跟我说过对门内事务并不关心……此乃其三。”
对着脖子上的森森剑锋视而不见,领君笑容越发温柔,道:“我以为你很信任我了。”
“我确实信任你!”纭舟拔高语调,坦率的承认,激烈的感情让她的声调走样,“可是你也太低估我了!”
“可是这些也并不能说明我对你有异心,只能说是巧合,再说以我的地位,虽然对仙门俗务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看着你去灭门,让我从中斡旋不是更好?”
看着领君镇定自若的神色,纭舟冷哼一声:“这些确实并不能让我起疑心,可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已经得到消失,在昆仑里搜出华逸的尸身,昆仑门下的人也承认,这是你一年前专门送来囚禁于此的,我可有说错?”
领君平静的道:“你在骗我。”
“我骗没骗你,你心知肚明。”
夜凉如水,重云掩月,红尘夺利,人来往去却不知为何,互相伤害,互相欺骗,蓦然回首,万里江山如画,却敌不过他的一个微笑,血染黄沙炽艳,却不及她唇上一抹朱红。
纭舟觉得心中空空,当她看见那个名为李凉的男人渐渐变冷的眼神时,觉得心象被挖了一块。
“为什么?”不自觉的吐出心中所想,她急迫的问道,“为什么?你布了这么大的局,取得我的信任,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默然无声,一切表象破碎后,只剩下干瘪的事实,当他转向望她,仍是微笑如昔,温润的令人心醉,出尘的令人仰视,可是眼中那一点熄灭的火光透露出他的心境:“你非我,又怎知我之苦?红尘,红尘……那小雨山巅,若只是停在那一天,该是怎样的好?”
她机械的泛起笑容,见他突然出手,奚南的寒刀挡住他的掌风,丝丝劲气闯过来,划痛她的皮肤,当他身形翻飞,仍是温柔如水,当他一掌向着奚南拍去,仍是温润如玉,当闯入的兵士们被他的掌风拍飞丧命,他,仍是出尘脱俗。
当那致命的劲气拂到她面目,却硬生生停了下来,她的脸上,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唇边,如晶莹的珍珠,却是漠然望他,无惧身前杀机,执着的追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