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纭舟来说,以前睡着就是睡着,一觉天昏地暗,哪管外界风浪满天,自有人为她担着,但,现在梦却总是很短,一醒来就得面对冰冷的人间,有时,她甚至想干脆一睡不醒好了,过不了多久,又为这种想法而羞愧。
“天倩呢?”
柳香愣了愣,不明所以:“天倩在未名村呢,你想她了?”
纭舟摇了摇头,呆滞的盯着眼前的床顶,过了好一会儿干涩的道:“凤萧要把天倩当作他的骨肉送入宫中继续大统。”
扶她起来的人有片刻停滞,又恢复如初,让她倚着床头坐好,这些事,本不该与柳香商议,可是,她的身边,再没人可以放肆的说话了。
“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其他的一律不要管。”柳香替她披上衣服,有些担忧的把过脉,仍是和以前一样,心绪紊乱,散功滞脉,“毕竟,我们都在这里呢。”
纭舟长叹一声,瞥见阴影中有亮光一闪而过,知唐冰回来了,便想打发柳香离了房,谁知一惯柔顺的男子却一瞪眼:“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想瞒我的?或者说,你瞒了我又有什么意义!?”
她怔了会儿,想想也确实如此,苦笑着对阴影点点头,唐冰才走了出来,与柳香的眼神相望,倒是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想不到你的相好还真多。”
如若身体还好,她倒愿意与这非敌非友的男子唠叨几句,只是此刻真没了心情,只能冷淡的道:“有话快说。”
唐冰讨了个同趣,仍是笑嘻嘻的道:“凤汉的这烂摊子,如若我报了回主人那儿,保不定就会打过来了。”
纭舟翻个白眼:“随便你报,打就打了,我大不了转身走人,凤汉与我何干?”
他被堵的一窒,不相信的道:“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人?你离那至尊之位,只差一步了啊!”
“不、喜、欢!”她打个呵欠,一字一句道,“所以,如果周渊这会儿打过来,我就闪人。”反正,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女帝死了,骄阳风烛残年,那空荡荡的位子证明着,她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事,那,是不是可以就此谢幕了?
“你还真把这事当作儿戏?”唐冰话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薄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当你能逃到哪里去?”
“逃的远远的……”纭舟突然想到奚南话中的故乡,那条本该被称为丝绸之路的漫漫长途,“远到他追不到的地方。”
唐冰的声音如寒九冬风:“别做梦了,要么死在凤汉,要么臣服于周渊,如果你败了,如果求求主人,大概会有兴趣收你入宫吧,你……”
“唐冰。”纭舟截断了他的话头,“不要忘了,就算身负绝学,你终究是条狗,狗,就不要吠的太凶,不然,当我与你的主人讲和时,你就是第一条要杀的。”
腮边的肌肉不自然的跳了几下,唐冰显然在忍着内心的愤怒,炙热的视线与她的冰冷眼神相撞,悄无声息中屋内一片紧张,直到下人敲门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才迅疾没入黑暗之中,如不曾出现过一样。
“夫人。”这宅里大部分都是凤萧的人,纭舟能指使动的除了柳香几个也没别人,是以都按着夫人的称呼来喊,“十七王来了……”
小丫头长着圆圆的脸,怯怯的神情好似个孩子,可是纭舟却曾亲眼撞见她恶言恶语的训斥着下人,甚至懂得用手指去掐别人眼皮。
“我睡了,请他回去。”
小丫头不说话,大眼睛瞅瞅里面,又瞧瞧身后,一脸为难,纭舟与柳香打了个眼色,自顾自钻进被窝,果不其然,不会一儿只手掀开薄被,她抓回来,又被掀来,再度抓回来,这次是直奔主题:“舟儿,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屁快放!”
纭舟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人,凤萧在柳香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做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吸了口气压住不快,道:“我准备把天倩接到奉天来。”
床上的人立时惊觉起来,翻身坐起一把揪住凤萧领口,用着恶毒的口气说道:“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办!”
凤萧为她的暴怒吃了一惊,皱起眉头道:“我说过,这件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奶奶已经发了旨意,直接送到未名村。”
“你知道吗?我会为了夫婿去弑君,也会为了女儿自立为王!”
他惊惧,对在门口候着的小丫头挥挥手,在她挪过来后,毫无预警的出手劈向她的胸口,惨叫过后便是临死挣扎,除了柳香对她投去同情的眼神外,那两人却根本无暇去关注地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