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话一落,几乎是所有人都愣了片刻,心中禁不住腹诽:方才太后娘娘不是说要给宸王和宸王妃面子吗?可是,她对蕙妃娘娘处置,可丝毫没有给面子的意思,好似故意要让宸王和宸王妃难堪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皇太后这么做,方才替蕙妃娘娘求情的宸王妃的颜面,可该往哪里放啊?
宫女太监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碧珠和茵茵在看到安宁嘴角扬起的若有似无的笑意之时,在自己的脑中将这个消息消化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二人明了之后,皆是不着痕迹的敛眉,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原本就被不安笼罩着的安兰馨,听到太后娘娘对自己的处置,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饶是她脸上沾染上的血迹,都无法掩盖得住他此刻的惊慌的神色。
安兰馨愣了片刻,第一眼看向安宁,正好对上她微微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目光,心中一怔,也在那一瞬间明白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安宁,几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原来如此!她就说方才自己求安宁帮忙,她都不为所动,安宁又怎么会在自己差点儿伤到了她的情况下,替自己求情呢?
她这不是求情,分明就是将自己往太后娘娘的怒火上推啊!
是啊,以太后娘娘对苍翟和安宁的不喜,安宁想要的,皇太后越是不会满足啊,今天,皇太后没有如愿看到安宁小产,就已经是失望之极了,又怎会再卖给苍翟和安宁任何面子呢?
安宁应该是知道这一点吧!安兰馨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肯定了这个猜测,安宁啊安宁,她一直都知道安宁是聪慧的,但她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如此有谋略。
可怕!安兰馨此刻心里,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姐姐真的精明得让人害怕,她此时才发现,和安宁为敌,是多么的愚蠢,可是,想到自己方才所做的事情,别说以安宁自己有仇必报的性子,就是宸王殿下对安宁不忍伤及分毫的疼爱,她安兰馨就无疑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要是方才自己真的伤了安宁和她肚中的孩子,有安宁和她肚中的孩子为她陪葬,她也满足了,可是,此刻事情落败,她所要承受的,可不仅仅是在皇太后的怒气了啊!
安宁这招借刀杀人,就已经昭示着她对自己不会手下留情了。
安兰馨看向安宁的视线,安宁竟是大方的没有回避,如此自然的迎接着她的目光,眸中隐隐泛着微微的冷光,看得安兰馨的心里更是发颤。
安宁满意的看着安兰馨那难看的脸色,此时,丝毫不介意皇太后不卖面子的举动,而她的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不是吗?
哼,安兰馨啊安兰馨,想要伤了她肚中的孩子吗?别说是她没伤到,单单是有这种想法都不行!
皇太后的吩咐,太监宫女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上前,将安兰馨从地上提起来,让她跪着,那动作粗暴,丝毫都没有怜香惜玉之意,这举动,惊醒了安兰馨,安兰馨紧咬着牙,狠狠的瞪了安宁一眼,收回神思,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寄希望于安宁,是彻底不可能了,安宁越是求情,怕是只会加重皇太后对自己的怒意,为今之计……该怎么办?安兰馨一颗心紧紧的收着,想到方才太后娘娘所说的话……清理门户?皇太后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慌乱无措,安兰馨跪在地上,神色惊恐,摆着手,似乎是在表达着她的哀求。
“来人,给哀家上夹子。”皇太后厉声吩咐道,眼中的狠毒丝毫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安兰馨却不知道,此刻正是她摆动着的手,让皇太后找到了报复的方法。
哼,安兰馨这贱人,可恶的骗子,骗她吗?她口不能言,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骗尽了她的同情,她是如何骗自己的?想到安兰馨每一次和自己的交流,都是用纸笔,皇太后心中便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既然她用这双手骗的她,那么,她就毁了这双手,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
她就是要断了安兰馨的路,让她生不如死!这就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代价!
安兰馨身体一颤,随即看到宫人很快拿着夹子进了房间,安兰馨骇然,双眼惊恐的睁大,几乎无法想象,他们拿着那夹子会对自己做什么。
安兰馨不愿想,但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她似乎看到那夹子扣在自己的十指上,血肉模糊的画面……
不要……
安兰馨口不能言,只能惊恐的摇头,但是,这个时候,谁会理会她的意愿?
皇太后看了一眼安兰馨,随即目光扫过安宁,正好瞧见安宁紧皱着的眉峰,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蕴含着对自己这番举动的不悦。
不悦么?皇太后挑眉,而正此时,安宁却是猛地开口,“太后娘娘,您这是……”
安宁演技颇佳,那模样,好似真的愠怒一般,只是,她还没说完,皇太后便打断了她的话,“宸王妃,方才这贱人差点儿就伤了你,本已经是死罪,哀家可是看在你和宸王的面子上,对她宽大处理,你们虽然姐妹情深,但我北燕的规矩终究是规矩,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
皇太后一席话是在告诉所有人,北燕的规矩容不下东秦国的女子,更容不下苍翟这个含有东秦皇室血脉的孽种!
安宁和苍翟又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不过,二人皆是操控情绪的高手,依旧不动声色,将注意力放在安兰馨的身上,安宁眸光微敛,紧紧抓住苍翟的衣衫,好看的眉峰紧拧着,“王爷,该如何是好?”
苍翟颇为配合开口,“也许皇上……”
仅仅是从苍翟口中说出了这几个字,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也许皇上?皇上怎么?也许向皇上求情,皇上就会真正的给他们二人面子了吗?哼,她又如何会给他们机会呢?
“给哀家动手。”皇太后一声令下,掷地有声。
宫人拿着夹子朝着安兰馨一步一步的走近,每走近一步,安兰馨脸上的惊恐就浓重几分,不停的摇着头,只是,终究是无法阻挡朝她而来的悲惨命运,仅仅是片刻,安兰馨挥动着的手便被宫人牢牢的抓住,粗暴的将她的纤纤玉指,放在了夹子的缝隙当中。
安兰馨感受到那刑具的冰冷,浑身开始打颤,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对于这中拶指,他们时常见到,不过,此刻看安兰馨满脸是血,又受刑的画面,还真的是比往日的冲击力更大。
猛地,宫人狠狠的一拉,夹子倏然收紧,而安兰馨的双手顿时被挤压得变形。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极其诡异,要说以往每一个受拶指的人,哪一个不是叫得鬼哭神嚎的,唯独这个蕙妃娘娘甚是安静,不是她不愿叫,只是叫不出来罢了,安兰馨整个人被不断袭来的疼痛包围,却只能张大着嘴,她所受的痛,更是清晰了千万倍。
看着她痛苦的纠结在一起的脸,安宁的眸子却是一片隔岸观火的平静,她可没有忘记,方才安兰馨对自己做的事情呢!
皇太后眼底更是兴奋了起来,骗她吗?这就是骗她的代价!
“给哀家用力了。”皇太后似乎还不满足,继续催促道,好似恨不得将她的这双手砍断。
但实际上,砍断这双手,倒不如就这样慢慢的毁灭,让她尝尽苦楚更加大快人心啊。
宫人们按照皇太后的吩咐,不断的用力,只是,仅仅是过了片刻,安兰馨似乎终究是承受不住,整个人轰然倒地。
“太后娘娘……”宫人请示的叫着皇太后,看了看倒地的蕙妃,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决断。
皇太后眼底划过一抹不悦,“死了吗?”
若是死了,那就真的太便宜安兰馨这可恶的骗子了。
宫人立即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安兰馨的鼻息,送了一口气,回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还有气在,蕙妃她昏死过去了。”
昏死过去了?
好,很好,没死就好!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安兰馨,皇太后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这点儿就受不了了吗?来人,将这女人给哀家丢进春华居去。”
皇太后依旧没有改变初衷,她要让这个骗了她的女人,在冷宫中,一点一点的承受折磨。
对于皇太后对安兰馨的处置,安宁倒是没有说话,她清楚的明白,无论是因为自己和苍翟,还是因为安兰馨本身对皇太后的欺骗,她的日子都休想好过了。
敛眉,看着宫人听从皇太后的吩咐,将安兰馨抬着,走出了房间。
不过,皇太后却没有离开,她的目光落在安宁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更是多了一片深沉,但脸上却是扯出了一抹笑容,淡淡的道,“宁儿,你怀有身孕,可要当心着点儿,方才哀家听闻昭阳殿中出事了,还真的是吓了一跳,还好你没事,哀家这颗心,便放下了。”
安宁不着痕迹的挑眉,惊诧皇太后变脸的速度之快,方才还那般狠辣,甚至对她和苍翟的都是那般针锋相对,此刻,竟又变了态度了么?这个皇太后,还真是……什么放心了?她看她是伤心了还差不多,想到方才皇太后得知小产的人不是自己时的诧异与失望,安宁敛眉,呵呵的道,“宁儿自然会当心谨慎,毕竟像方才蕙妃娘娘那样‘不小心’的人,倒也不止那么一个,宁儿方才进门之时,听见太后娘娘问宁儿的侍女,为何小产的人不是宁儿,呵呵……当时宁儿还想着,莫非太后娘娘希望宁儿小产不成?”
安宁话说到此,顿了顿,随即果然看到皇太后的脸色微僵,一抹尴尬跃然于上,“怎么会?宁儿你这是冤枉哀家了,你肚中的孩子,可是流着我北燕皇室的血,哀家怎么会这样狠心呢?”
没有这样狠心吗?安宁心中浮出一丝讽刺,不予置评,这皇太后明知道已经撕破了脸皮,依旧维持着笑脸么?还真是愚蠢之极。
事实上,皇太后确实已经知道,方才得知小产的不是安宁之时,自己的反应,以这安宁的聪慧,定是明白了什么,只不过,她却不愿就此认输,在她看来,若是自己怒了,和安宁开诚布公的表明了撕破脸皮,那么她就输了,不仅如此,皇帝那里……想到皇帝,皇太后心中浮出一丝苦涩,他怕是也会更加的和自己将嫌隙加深吧。
所以,各方考量,皇太后依旧对安宁保持着笑脸。
“是啊,太后娘娘素来仁慈,又怎会这样狠心呢?是宁儿误会太后娘娘了。”安宁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眼底的嘲讽若隐若现。
“仁慈”二字,更是让皇太后皱了皱眉,就连其他的宫人心中也都怔了怔,仁慈?什么仁慈?方才太后娘娘是如何对蕙妃的?那和仁慈沾得上半点儿的关系么?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太后娘娘又如何没有听出安宁的讽刺?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她却是忍着,不着痕迹的看了将安宁搂在怀中的苍翟一眼,她知道,此时此刻,断然不是她对付安宁的好时机。
可恨的是,安宁的守护神苍翟,还是她亲自让人给叫回来的,当时的她又怎知道,她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误会解开了便好,既然宁儿没事,哀家也就不多留了。”皇太后不愿再继续待在这里,这昭阳殿时她肉中刺不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落空,她心里就是一阵郁结。
苍翟皱眉,听方才二人的谈话,精明的苍翟也隐隐捕捉到什么,要走么?哪有那么容易?正要开口阻止,却感受到安宁在他的手心捏了捏,苍翟看向安宁,只见安宁满脸的笑意,朗声道,“宁儿和王爷恭送太后娘娘。”
安宁的温顺,就好似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不过,她眼底隐隐闪烁着的诡谲,却是泄露了她的心思,苍翟都知道不能这么放过皇太后,安宁又何尝不知道呢?
不过,安宁自有她自己的打算!至于什么打算……安宁想到什么,在皇太后转身之际,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了几分。
皇太后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安宁的异样,朝着昭阳殿外走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满怀希望的到昭阳殿来,就是为了看一出好戏,可是,到最后,竟然安宁给设计了,让她给看了笑话。
等到皇太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苍翟抱着安宁的手紧了紧,“那个老女人对你做了什么?”
小产?虽然宁儿安然无恙,但是,却不代表没有事情发生,而那事情,定和那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安宁还没开口,便听得茵茵赫然出声,语气之中满是不平,“王爷,你不知道,皇太后安的是什么心思,好些天前,她故意送了一些浸泡了香料的布匹给王妃,让王妃给肚中的小主子做几身衣裳,她竟然在那布料中做了手脚,掺杂了麝香,她分明就是要让王妃和肚中的孩子出事啊!要不是王妃精明,定要被皇太后给得逞了。”
茵茵义愤填膺,对那皇太后的作为十分的不齿,一想到方才她看到那小产的人不是王妃时,震惊,失望,各种复杂的神色,茵茵就觉得大快人心。
苍翟身体一怔,掰过安宁的身体,让她面对的自己,浓墨的眉峰紧紧的拧成一条线,“这件事情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该死的,那老太婆竟然如此歹毒,他虽然有心理准备,此刻已然十分的愤怒,方才他就不该让那皇太后走出昭阳殿。
安宁似乎是看出了苍翟的心中所想,安抚的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看,肚中的小家伙也安安稳稳的。”
“可是……”苍翟目光落在安宁隆起的肚子上,已经六个月的身孕了,这段时间,小家伙似乎长大了不少。
“王爷难不成还想让那皇太后死在咱们昭阳殿不成?”安宁皱眉,睨了苍翟一眼,那毕竟是皇太后,若是她真的在昭阳殿中出了什么差错,那最终受牵连的,终归是她和苍翟,这等划不来的事情,安宁自然是不会做的。
“有何不可?”苍翟沉声道,明了安宁的顾虑,但即便是会受到牵连,他也在所不惜。
安宁挑眉,有何不可?万万不可!
“这是娘亲的地方,如今我们又住在这里,她死在昭阳殿,就不怕脏了咱们的地方么?”安宁嫌恶的道,这话倒是说到了苍翟的心坎儿上,苍翟眉宇间的深沉浓烈了几分,确实脏了地方,但……
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安宁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王爷,宁儿前些时日,也给皇太后送了些礼物,你知道的,人家给我们的孩子送了这么大的礼,若是不还的话,宁儿心里总是觉得堵得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