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面色顿了下，清声道：“也是此理，贾珍其罪，既交有司推鞠，详定其罪，那爵位一事，还需再看贾珍究竟犯了何罪，如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罪，想来也不会牵连宁国之爵。”</p>
说完，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p>
她女儿转圜她和自家儿子关系的好意，她岂会不知？</p>
只是煦儿性情刚强，待下峻刻，因不法之事而除宁国之爵，不知上下如何议论，还有重华宫中的……</p>
一旁的咸宁公主，清冷玉容上现出一抹异色，看了一眼自家姑母，暗道，怪不得父皇对姑母礼让三分。</p>
祖母从来都是性情强势之人，从小到大，连她这个正派孙女儿，都不敢亲近，但在她姑母面前，却如春风化雨，欢声笑语不断。</p>
至于她母后，除却晨昏定高官乐宫都不让多待。</p>
贾母脸色黯然，看了一眼晋阳公主，心底有些恼怒，她隐隐觉得求错了地方，或许应该去求一求重华宫的太上皇？</p>
荣禧堂中，灯火如昼，人影阑珊，丫鬟、仆役侍立左右，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被迁怒到。</p>
下午之时，大老爷从外间回来，一个不长眼的小厮，冲撞了下，就让人捆缚了下去，当场打得半死。</p>
此刻，贾母、贾赦等人再次济济一堂。</p>
贾赦急声道：“母亲，太上皇和皇太后怎么说？”</p>
贾母叹了一口气，长吁短叹道：“要看珍哥儿的罪过大小，如果不是谋逆之罪，”</p>
贾政道：“听傅试说，京兆尹的许德清，是铁了心要办珍侄儿的案子，珍侄儿已招供了。”</p>
贾珍何时入过大牢，住了一夜，只觉五内如焚，又惊又惧，又加之许庐将崇平帝降旨除爵一事宣告于贾珍，而后即刻用刑。</p>
刑具方列，贾珍就全撂出来。</p>
“招供了？”贾赦气得将手中的茶盏仍在地上，怒道：“珍侄儿怎么这般糊涂！”</p>
贾母道：“这是怎么？”</p>
贾赦愤愤道：“母亲，我们被诓了，那许庐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是珍侄儿勾结的贼寇，只要将事情全推至赖升那狗奴才头上，珍侄儿未必不能全身而退！”</p>
似乎担心贾母不信，道：“这是王爷所言，那许德清，酷吏而已，仰仗圣眷胡作非为，屈打成招，只要珍侄儿抵死不认，我们再反办他一个用法峻刻，”</p>
这是北静王水溶给他分析过的，他深以为然。</p>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圣上已知其恶，再是掩耳盗铃，又有何用？”</p>
贾母、王夫人、贾赦：“……”</p>
贾赦轻哼一声，说道：“若是傅试疏通狱卒，传递有无，珍侄儿何至于在狱牢中无望而招供？那傅试为京兆尹通判，连这些手段都没有吗？”</p>
这就是在隐晦地指责贾政了。</p>
“够了！”贾母一拄拐杖，苍老面容上涌动怒色，道：“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儿，珍哥儿先前就和贾珩有争执，两个人闹得风风雨雨，瞒过谁去？圣上都降了旨意，再抵死不认，难道要欺君吗？”</p>
圣上金口一下，定下贾珍有罪，革爵待罪，然后你抵死不认，还要让圣上收回旨意？</p>
这时代，并不讲什么程序正义，纵然是后世推崇程序正义，在证据裁判规则上，也是自由心证。</p>
有罪无罪的证明标准，自然是排除合理怀疑，严格排除非法证据，可这样的刑诉程序，哪怕是后世，也没有得到完全贯彻，遑论如今的陈汉？</p>
圣心独断，到天上都到头儿，哪还有什么反复？</p>
贾赦脸色一白，目光闪了闪，狐疑道：“可是王爷……”</p>
北静王水溶总不可能要坑他贾家吧？</p>
不会……</p>
一旁的贾琏，轻声道：“想来王爷认为此事还有脱罪的余地，珍大哥还能救出来，但圣旨措辞严厉，圣上龙颜震怒。”</p>
北静王是贾家，当然不会害贾家，只是处理方式不同，而且北静王已经感受到一股来自崇平帝的恶意。</p>
贾赦面带忧色，问道：“母亲，现在当如何？”</p>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如何，都要保住爵位。”</p>
贾珍犯了罪过，已经不见容于天子，但祖宗传下来的爵位不能丢，宁国还有子嗣可以承爵。</p>
荣禧堂中，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凤姐闻言，都是面色微动。</p>
说来也奇，东府承爵之人贾蓉、尤氏此刻俱不在，毕竟，一个少不更事，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在外有锯嘴葫芦之称。</p>
贾母让二人回去谨守门户，反而是西府里的人着急忙慌在奔走。</p>
贾母看向王夫人，急声问道：“宝玉他舅舅怎么说？”</p>
王夫人默然了下，凝声道：“舅老爷明日陛辞圣上，说会向圣上提东府之事。”</p>
贾赦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说道：“由舅老爷出言，北静王爷再从中说情，想来东府里的爵位应能保得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