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时间已远远超过了禹权衡所说的但居高临下的徐安然依旧没见着华宁的轩车从金州城门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山路官道上却是越来越冷清了。
狮身双翅的狻猊在等待中慢慢合上了眼睛,将毛茸茸的大头搁着徐安然膝头开始打起盹儿起,但它主人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焦急的神色。
徐安然在大心川呆了年余,甚至还与华宁打过一架,他对华宁的了解虽然算不上多,但绝对不少。“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禹权衡的这句讥讽话语可谓是对华宁性子最好的概括,既然金州主观送了这么一辆名贵的檀香木轩车,正值人生得意的华宁不可能将如此佳物弃而不用,更不可能将之留在金州,所以,他一定会乘这辆轩车回襄州。
日影逐渐西斜,眼见着天色已近黄昏时,环山包裹的官道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恰在此时,便见金州城门处一道尘柱荡起。
“来了!”,徐安然拍了拍狻猊的大头站起身来,等待时心若止水的他此时因期待竟有了些紧张。
跟着徐安然的动作,刚刚还懒洋洋的狻猊猛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原本就雄壮的它双眼圆瞪,蓄势欲击,更添了几分霸气。
轩车轻轻摇晃,斜依在绵软的靠枕上,闻着车中隐隐流动的檀木清香,带着深深酒晕的华宁彻底放松身子随着轩车轻轻摇晃着,他的脸上满是惬意的满足与欢喜。
想起几天前虚清指令他暂摄山南东道道务的情景,华宁依旧如在梦中;再想想这几天巡行时各州主观对他的恭敬及怀中近二十万两飞票,那张满是酒意的脸上更添了三分醺然。
“总算熬出头了!”,华宁心底的这声长叹刚完,刚刚还是微微摇晃的轩车猛的一颠,还不等近来脾气见长地他叱喝出口,整个檀木轩车竟然就此翻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华宁的脸重重磕在了窗棂上。
轩车翻转的同时。四声惨叫已同时响起,因间隔的时间太短,以至于这四声惨叫听来就象一声。
身为符箓道士,华宁没法在翻转的轩车里施展术法,狼狈爬出轩车的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白色凶兽,长着狮子一般的身子,但背后却有两只缓缓收起地翅膀,此时这凶兽正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的看着他。
心下大骇的华宁不等站稳已猛然后退。与此同时,一道符书由手中抖出,疾向金州城而去。
刚刚脱手地符书被一柄墨玉飞剑凭空绞成了碎片,“器丹邪修!”。华宁顺着飞剑看去,就见到了一个面呈玉色,双眼呈现出诡异浅碧之色的青年男子。
在这男子脚下不远处躺着的是五个道士,除了驾车的那个香火道士之外。其余四人都是由华宁在上观抽出,一路担任护卫之责地,但眼下这四个身穿杏黄道衣的道士却都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同为华字辈丹修。那四人的修为虽然不及自己,但也差不了多少,如今他们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看看他们身上地爪伤。毫无疑问是那凶兽下的手。由凶兽身上再看到对面那双不带一点感情的浅碧色眸子,满带寒意地恐惧瞬间涌上了华宁心头。
徐安然也没想到狻猊地动作竟然这么快。密林中地他刚下指令,身边的猊已变成一道白色闪电扑出,等他御剑到了下面官道时,场面就成了现在地样子。
徐安然看了一眼扑到在地的五人后,就将双眼着落在了华宁身上。
看着往日在崇玄上观大出风头的华宁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恐惧之色,徐安然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欢喜,这一刻,他脑海中想到的是在玄都观如风逝去的虚平。
若不是前面一味隐忍,虚平又何至于活的如此痛苦?若不是华宁及明清的言语挑拨,虚平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自己任由见到跪献土麦这一幕的华宁二人安然离去,又怎会引出这一连串的事情来?清净,以前的自己实在太过于追求清净了,以至于竟然忘记了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之分,清净的另一面也许就是羔羊般任人宰割的懦弱。
华宁知道那狮形凶兽定是因碧眼男子的吩咐才没攻击自己,此时又见他竟然有些出神,心中狂跳的华宁猛然抓住这机会开始脚踏罡步,准备施放遁符。
眼见华宁开始行符,狻猊扭头看了看徐安然后猛然仰头一声长啸。
徐安然心中虽然想着虚平,但双眼却没有片刻离开华宁,眼见他开始行符,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笑意的徐安然静静的等着,直到这道遁符眼看就要走完罡步时,他才轻轻挥了挥手。
水精剑应势而动,直刺入华宁伸向前面的右腿中,剑锋太利,以至于华宁避之不及下整个右腿都被贯穿。
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华宁的心情由原本的惊喜陡然转化为彻底的绝望,腿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的眼角都开始抽搐起来,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碧眼男子,华宁嘶声道:“本观是新任崇玄观主,你敢杀我?”。
“为什么不敢杀你?”,在华宁身边站定脚步,徐安然轻轻道:“我只恨杀你杀的太晚”。
“屠戮方外道人,必将堕入畜道轮回,永世不得超脱”,当徐安然近在咫尺时,色厉内荏的华宁终于察觉出不对来,虽然是容貌不同,但碧眼男子透出的这股气息却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不过是
衣罢了,你也配自称方外?”,依旧是轻轻的话语,诮之意更浓,徐安然在蹲身下来时已逆行功法,片刻之后已恢复了原貌。
“徐……安然”
“是我!”,徐安然特意扭了扭脸以便让华宁看的更清楚,“你欠下的债该还了!”。
从巨大的惊异中回过神来,华宁已是声嘶力竭,“你敢杀我?虚清观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冷冷一笑的徐安然招手之间,水精剑已电闪而下,随着一腔颈血喷出,刚刚接手山南东道道务的华宁就此身首异处。
恰在此时,徐安然便觉心中一动,伸手提起华宁血淋淋的首级地同时,他已退后两步向右侧的虚空处看去。
片刻之后,虚空中一阵轻微的波动。几个身穿青布道袍的道士从地上现出身形,眼前的这幕景象显然让他们大吃一惊,随即便听到其中一个道士讶然声道:“观主!”。
“明性,他就是你说的抚阳观主?”。
“华宁。是华宁!”,说话的道士激动之下狠狠一拍大腿,“干的漂亮!”。
“长翅膀地狮子?这是什么灵兽?”。
手提着华宁的首级,徐安然静静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兴奋不已的道士。“明性,这就是你以前的同伴?”。
此时明性地眼睛还紧紧盯在华宁滴血的首级上,相比于眼前场面的震撼,明性更大的感觉还是在心里。想不到,实在想不到素日谨守科仪地观主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徐安然唤他,明性这才回过神来。“观主。正是”。
“果然是华心观主。多谢援手之恩!”,插话的是个年纪只在三旬。身材瘦削,面色青灰的道士,他向徐安然揖首一礼后,续又道:“我等从府衙里出来时正好听说华宁出了金州,所以就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下手机会,却没想到在此见到观主。铲除教门败类,观主积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