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新郎子离开，纪王府的侍婢立即放下帐帘，嬷嬷上前为温荣取下沉沉的九翅正冠，卸了钗钿后只用丝帛松绾乌溜溜长发。</p>
一边忙活着一边不忘念着词，“一花去却一花新，前花是假后花真。假花上有衔花鸟，真花更有采花人。”</p>
绿佩、碧荷伺候温荣换了裳裙，捧来净水铜盆，洗去面上铅华。</p>
不知过了多久，青庐外婢子高声传话，“纪王殿下回帐了。”</p>
烛火摇曳，光影绰绰，淡淡地焦烟味混着青庐里的苏合新香，温荣望着青庐帐，心里忽就紧张了起来。</p>
“荣娘。”李晟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沿箱榻坐在了温荣身侧。</p>
温荣吸了一口气，晟郎身上是浓浓的酒气，温荣抬眼关切道，“怎吃了那许多酒。”</p>
李晟颇为委屈地说道，“三哥他们想灌醉我。”</p>
李晟晃了晃脑袋，努力清醒着，今儿是他的新婚之夜，倘若真就因醉酒睡去，岂不令荣儿为难，传将出去，他和荣儿亦都会被人笑掉大牙的。</p>
温荣见李晟难得的滑稽和迷糊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晟郎酒量其实极好，先才她有听见外头的闹酒声，二皇子和李奕闹得尤其凶，到了后头，玉杯一杯接着一杯饮不够，先换做酒樽再换做海碗……她在帐内听着都心惊肉跳。</p>
温荣心疼地扶了扶李晟的发鬓，被他人这般灌饮，还能强撑着神志清醒，又自己走回青庐，实是不易。</p>
李晟望着温荣的双眼是愈发痴迷，可全大礼仪式还未完。</p>
侍娘捧了红锦漆盘上前笑道，“该系同心结了。”</p>
李晟嘴角含笑，取过五色丝锦，亲自蹲身脱下温荣的绣鞋和绸袜，将五色丝锦系在了彼此趾节上。</p>
“系本同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p>
“再行合髻礼。”侍娘满面笑容，高声念到。</p>
侍婢为李晟、温荣各绞下一绺青丝，绾结为信物。</p>
“月里婆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笄发却归还。”</p>
“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四畔旁人总远去，从他夫妇一团新。礼已成。”</p>
随着侍娘话音刚落，青庐里的旁人退了一干二净。</p>
青庐的几道帘子俱已落下。</p>
温荣绾发髻的丝帛忽被轻轻扯去，青丝如瀑倾泻而下。</p>
温荣心慌乱的怦怦直跳，格外清澈的杏眼却是瞪了李晟一下，好似在怪他唐突的举动。</p>
李晟握着二人绾结的发髻，眼睛犹如夜空繁星般光亮，湿暖的气息微微发颤，“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绾做了同心结，终结秦晋。荣娘以后是再不能离开我了。”</p>
原来还是醉了。</p>
温荣泛着水光的双眸随红烛闪闪发亮，五郎急促的心跳就在她耳边，强而有力，令温荣十分安心。</p>
温荣柔声回道，“我愿与君将心萦绕，自此不分两处，不言相思。”</p>
“荣娘、荣娘……”随着几声低低柔软的轻唤，温荣只觉眼前一阵天翻地覆，已然落于箱榻之间……</p>
青庐外皎白的月光，覆着青石上的白霜，双辉交融缱绻胜却人间无数。</p>
青庐帐内声音渐渐平息，李晟扶起累得一动不肯动的温荣，凝望了臂弯中柳眉微颦、双眸水雾蒙蒙的小娘子，很是心疼。</p>
“荣娘，我让婢子送水进来。”李晟轻抚温荣发鬓。</p>
很快有婢子进来取走箱榻上的元帕，而绿佩伺候温荣换洗时连头都不敢抬，两小婢子瞧着比主子还要紧张。</p>
青荷见温荣身上青紫一片，吓一跳，“王妃，可会疼了，帐内备有外伤膏，奴婢去取了替主子涂上可好。”</p>
温荣看了眼铜镜，颌首道，“脖颈上抹一点儿吧。”</p>
“是，王妃。”</p>
外伤膏很细腻，有好闻的淡淡清香，温荣就着伤膏轻轻地揉了揉青紫处，这些痕迹其实一两日就会消去，所以别处不打紧，温荣只担心明日裳裙遮不住的地方。</p>
折腾了好一会，李晟和温荣才重新躺回箱榻，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见圣主、太后、王淑妃，温荣已觉十分疲累，眼皮子都沉得睁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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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娘，此生我定不负你。”</p>
“五郎，奴亦是……”</p>
夜晚凉风浮动轻幔，温荣迷迷糊糊地呢喃低语，安心睡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