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赵匡胤终于缓缓开了口:“这些都是朕的旨意,天水郡王只是奉旨行事,并没有什么错处。”</p>
赵光义闻言愕然抬头,随即垂下脑袋心中苦笑:“亲儿子就是亲儿子,大哥这是在护犊子,要替亲儿子挡刀啊!”</p>
唐继先不愧是御史中丞,马上就抓到了关键要害:“圣上下达的旨意是只让天水郡王陪同内侍处置迟建新呢,还是也包括特许天水郡子抄掠其家产,并且据为己有呢?”</p>
倘若圣上旨意的内容只是前者,天水郡王就只起个监督执行的作用,那就还勉强说得过去;</p>
但倘若包括后者,那就是天子带头破坏朝廷制度与体统,这可就不是小事了。</p>
“都是!”赵匡胤铁青着脸孔,缓缓答道:“是朕念着天水郡王忠勤为国,便特许他在迟建新宅中任意搜捡财货以作慰劳。此举确实有违朝廷制度与体统,这都要怪朕一时兴起,以致思虑不周。”</p>
群臣人人错愕,面面相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以圣上一贯的刚强雄健作风,今天居然公开认错了!</p>
朝堂上安静了一瞬后,更大的声浪汹涌而来。</p>
圣上既然自己都认了错,那么再怎么狂喷就都是安全无害的,而且还能标榜一下自己的作风清正,那还客气什么?</p>
于是,御史言官与清流文臣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向圣上进谏忠言,既是忠言,那自然是逆耳不中听的,不逆耳能叫忠言吗?</p>
赵匡胤挨了一通狂喷又发作不得,退朝后他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寝殿,抄起一把玉斧将御案上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他从前就是个暴脾气,登基做了天子后反倒是强自收敛了许多,但偶尔也有忍不出爆发出来的时候。</p>
稍稍发泄火气后,赵匡胤便要吩咐内侍立刻传召儿子进宫,打算当面痛骂这无法无天的小子一通,再狠狠踹上几脚,他要让这小子知道咱们老赵家管教后人就是这个规矩!</p>
但转念一想,倘若马上就把这小子召来狠狠教训一顿,那样人人就都会猜到事情真相是怎么回事,御史言官们的矛头就还得指向自己的儿子,朕今日岂不就是白白在朝堂上豁出脸面回护这小子了?</p>
赵匡胤只得暂且作罢,他决定先忍着以观后效——要是儿子能把契税办好以作补过,那就小惩大戒骂两句踹一脚完事;但要是办不好,那就得公账私账一起算了,非得扒了他的郡王爵位不可!</p>
……</p>
赵匡胤在福宁宫寝殿大发脾气的同时,距离皇城的天水郡王府邸内院中,王修芝走进卧房把赵德昭从睡梦中摇醒,递上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p>
“相公,清点完了,田契、房契、店契一共是五十三份,古董珍玩一百六十九件,字画三十二幅,金珠首饰四十八箱,一千多件,其他杂七杂八的散碎金银合共六十多斤,都登在这册子里了。”</p>
王修芝很有持家的才干,记性也相当好,只看过一遍就样样记得门清。</p>
“总价大概是多少?”赵德昭接过册子懒得去翻看,他只关心总价。</p>
“按你的吩咐,每一件都让在典铺做过的老账房按照最低行情估了价,各项加总在一起是两百八十二万贯,真要出手的话,得钱只多不少!”</p>
“两百八十二万贯?!我勒个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