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却并没有笑:“岳州知州是虞公。”</p>
“什么?”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久远了,赵德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p>
“就是虞白,两个月前跟殿下在朝堂上闹了一场后,被贬谪到此地任知州的那位虞老头!”潘美懒得再端着了,流露出对于虞白的一脸嫌恶,大宋文官武将之间一直颇有隔阂,他作为武将天生就不待见虞白这种迂直书生。</p>
赵德昭猛地抬起头,这才想起皇帝老爹确实提过一嘴,说是下旨把虞白贬到地方上做知州,意在暗示虞老头主动上表请辞,哪想到此人居然麻溜出京赴任去了,就他这个要强的脾气,当时着实让皇帝老爹好生感慨了一把,他自己当时是听过了就算,毫没关心是把人贬到了哪里,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碰上了。</p>
不待赵德昭表态,潘美便首先给了虞白一个毫不客气的评价:</p>
“这虞老头吧,拧巴得很!”</p>
“拧巴何解?”</p>
潘美哼了一声道:“殿下代天出征,统兵经过他的辖境,他作为地方郡守出面接待一番是应有的礼节;但他要是扯个生病之类的理由不出面,也没谁咬他一口。他明明跟殿下有宿怨,看殿下极不顺眼,还偏偏要讲究这一套礼节,弄得别人尴尬自己也不舒坦,能干出这种事除了他虞老头也没别人了,这不叫拧巴叫什么?”</p>
潘美能说出这些话来,那是真心为赵德昭考虑,他与赵德昭两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出征之初闹出来的那一点小小嫌隙早就烟消云散了;但同时他也是为自己考虑,真要是去赴虞白的宴请,万一主帅被那倔老头当众落了脸面,他自己作为副帅同样脸上无光。</p>
赵德昭听得不由失笑,微微颔首道:“拧巴这个词儿,说得极好,只是本王什么宴都赴过,偏偏没有赴过拧巴宴。”</p>
他转头看向潘美,含笑说道:“潘将军,倘若你不愿同去,本王也不勉强,只对虞公说你怕了他言辞犀利,他想必是会体谅的。”</p>
潘美呆了一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p>
……</p>
次日上午,便有岳州通判司茂前来接引。</p>
赵德昭换下戎装,身着一袭锦袍,足踏珠履,手执折扇,望之如恂恂书生;</p>
而潘美则是恰好相反,他居然是穿了一身锃亮的札甲,骑着高头大马,连佩刀也挂上了腰间,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要去赴宴的,倒像是要上阵厮杀一般。</p>
“潘将军。”赵德昭眼见他如此打扮,不禁有些好笑:“你披甲佩刀,是要以壮胆么?”</p>
潘美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哼了一声道:“东晋名将桓温与人对谈,每生怯意,直至上马执鞭,方才意气始雄。虞老头设下的大宴,那必然是一帮本地的书生名士作陪,他们就喜好在席间弄些吟诗作赋的勾当,未将一个武人如何应付得来,岂不是要平白落了脸面?当真是逼到头上了,未将就来一个席间舞刀助兴,专往那些酸子脸前招呼,非把他们喝下的酒吓成尿不可!”</p>
赵德昭大笑两声,拍手赞道:“正该如此!”</p>
大宋以文制武,文贵武贱,几乎每一个武人都有过遭遇文官歧视的辛酸经历,待到北宋中期以后,武人们被虐惯了,慢慢就习以为常、不觉其非了,四品的武官遇到六品级的文官,自己就会主动行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