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风景快,不知不觉,老人的船第二天就到了梦州黄土码头,李安生两人和周姓老者告别时没忘记让老人帮忙给带句话,还留下了一些碎银,让老人下船买点吃食,老人直呼两位小兄弟爽快厚道,硬是将篷船停在渡口,把两人送到了扬墨画院所在的寒石街上才掉头回去。
李安生没有看到的是,紫然江上,翩翩绿舟,老人脱掉马褂,腰间七孔竹笛别样红。
在寒石街上,走在前面只顾东张西望找着住处的张记宽一转脸忽然觉得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粗衣少年略微用力磨了磨,怎么还有点弹性和一股清香?
李安生想要出声提醒,嘴角却又浮出一抹坏笑,忍了下来。
粗衣少年嘴里嘀咕着,退后两步,揉揉眼睛看清自己撞到了什么后,脸色顿变,像熟透了的樱桃,被高温煮得通红的螃蟹,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对,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站在粗衣少年对面的是一位风姿绰约、柳苏腰肢的妙龄少女,张记宽低头道完歉后美若天仙的少女才恍然惊醒,先看了下面前低着头的粗衣少年郎,又瞥了眼自己胸部那高高的鼓起,顿时明白了,恬然一笑道,“没事,我也没有看到你。”
粗衣少年这才直起身子来,走到一旁,示意让她先过去,后者莞尔一笑,“多谢公子。”
女子经过张记宽身旁时忽然又停了下来,轻轻咬了咬红润的朱唇,道,“我叫沈灵儿,公子叫什么?”
张记宽立马警觉起来,再次打量了一眼女子,看着不像是坏人,方才道,“小生再次谢过姑娘宽宏大量,但是不知姑娘问我姓名做什么?”
沈灵儿脸颊上多出两抹绯红云霞,瞪了一眼很是不知风趣的少年,转身离去。
李安生在一边看着,差点笑岔气,道,“师兄,难怪老苦头说你是榆木疙瘩,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了,噗哈哈哈。”
张记宽有些不解,挠了挠头道,“师弟你笑什么?”
粗衣少年这一挠头,手中的画板和宣纸一股脑全都掉到了地上,刚好沈灵儿又返了回来,少女好心弯腰去捡,和同样低下身去的张记宽再次撞了个满怀,“哎哟。”
粗衣少年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姑,姑娘,对不起。”
沈灵儿捡起宣纸,惊讶道,“这次不怪你啊,你怎么还认错?”
粗衣少年接过纸,郑重道,“男人比女人要强壮,因此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要保护女人的,沈姑娘又是出于善意,我怎么能责怪姑娘呢,何况圣书有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沈灵儿眨眨眼珠,长翘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动,仿佛墨蝴蝶扑扇的翅膀,道,“公子着实。”
沈灵儿话说一半脸色骤变,留下一句告辞就匆匆离去,把张记宽弄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拎起画板道,“走吧师弟,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把你安顿下来,然后再去画院。”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者远处一些华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寒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安谧和诗意。
李安生随意指了指街边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栈,道,“就这家吧,把你送到地方,我待两天也该走了。”
在酒栈安顿好后,李安生陪着张记宽一起前往扬墨画院,谁料在画院门口遇见一位邋遢汉子,满脸胡子拉茬,当场就把李安生拦了下来,“他可以进去,你不行。”
张记宽很郁闷,怎么哪次来都能碰到这个神神叨叨的中年人呢,耐心解释道,“他是我的师弟,还望”
汉子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要不你和他一起走?”
李安生端详一眼汉子,歉意道,“我在外面等着就行了,还请先生多照顾一下他。”
汉子转身朝画院走去,李安生对张记宽道,“快进去吧,问下院试时间,熟悉熟悉环境,我在客栈等着你。”
张记宽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你不要跟人发生矛盾,我看好考场就回去。”
等到张记宽说完,邋遢难堪的中年汉子已经拐进一条小道消失不见,仿佛半刻钟都不想多呆,久处生厌,很不喜欢这个年年都来投考的愚笨少年,做事不懂变通,就算画出一段九曲银河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寄人篱下,苟延存活。
李安生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去路边小摊上要了碗馄饨,大块朵颐起来,烫得少年郎直叫,馄饨汤冒出的白烟热气腾腾,挥之不散,李安生的眼睛被热气熏得雾蒙蒙的,开怀大笑道,“店家,再来一碗。”
二十岁出头的小摊老板--同样也是做馄饨的厨子,欢喜地应了一声,取走空碗,从锅中又捞出十多个皮薄馅厚的馄饨,浇上一勺热汤,撒上葱花香菜,那叫一个香气扑鼻。
摊子前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扎着根朝天辫,虎头虎脑的,流着鼻涕,望着满锅的馄饨,狠狠擦了一袖子口水,“娘,我要吃云吞。”
男孩身后走来一位妇人,穿着寒酸,露出的脖颈却是暂白,妇人伸出雪白皓腕--可惜手掌上早已生满老茧,为难道,“童儿乖,等过些天娘再带你来吃云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