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形容枯槁,双手和脸都像烟一样的黑,头发、胡子很长,衣衫褴褛,而且有几处被火烧煳了。他的外衣、衬衫和皮肤全是一种颜色。8年以来,他一直都在埋头设计怎样从黄瓜里提出阳光,然后把它密封在小玻璃瓶里,在阴雨湿冷的夏天,就可以放出来使空气变得温暖。他告诉我,再过8年,他便可以毫无疑问地以合理的价格出售足量的阳光。可是他抱怨原料不足,请求我捐助点什么来鼓励他的发明,特别是因为在这个季节黄瓜的价钱特别贵。我送了他一份薄礼,好在我的贵族朋友特意为我准备了足够的钱,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惯于向参观的人要钱。
我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差点儿被一种可怕的臭气熏倒,便马上要求退出来。可向导催促我走进去,并悄悄地告诉我:“不要得罪他们,否则他们会对你恨之入骨。”我一听,吓得连鼻子都不敢堵。这个房间里的设计家是学院里资格最老的学者,他的面和胡子都是淡黄色的,手上、衣服上都涂满了污秽的东西。他一见到我,便紧紧地拥抱了我,当时我多么想找一个借口谢绝他这种亲热的礼仪啊。自从他到科学院工作以来,就是研究怎样把人的粪便还原为食物。他把粪便分成几部分,去掉从胆汁里得来的颜色,让臭气蒸发,再把浮着的唾液除去。人们每星期供给他一桶粪便,那种桶大约有布利斯脱酒桶那么大。
我又看到另外一个人在做把冰烧成火药的工作。同时他还给我看了他写的一篇关于火的可煅性的论文,他打算发表这篇论文。
还有一位最巧妙的建筑师,他发明了建筑房屋的新方法,就是先从屋顶开始建筑,自上而下一直盖到地基。他的根据是,这种办法和两种最精明的昆虫——蜜蜂和蜘蛛的方法相同。
还有一个生来就瞎了眼睛的人,他的几位徒弟也跟他一样,他们的工作是为画家们调色。先生教导学生用触觉和嗅觉来辨别颜色。不幸的是,我发现他们的功课进行得并不是很好,就是教授自己也常常弄错。可是这位艺术家很受全体研究人员的敬重和鼓励。
在另一个房间里,我非常高兴地看到一位设计家想出了一个用猪来耕地的方法。这个方法不用耕具、牲口和人力,只需在一英亩的田地里,每隔6英寸,在深8英寸的地方埋上许多榛子、枣子、栗子和猪爱吃的其他果实和蔬菜,然后把600头或者更多的猪赶到田里去。几天以后,为了找寻食物,它们就会把土全部掘起,不但适于下种,而且拉了满地的屎,顺便也给地上好了肥料。虽然经过实验他们发现费用太大,也太费事,而且几乎得不到什么收成,但是大家都认为这种发明毫无疑问是大有挖掘潜力的。
我走进了另一间房子,里面的墙和天花板上都挂满了蜘蛛网,只有一条狭小的通道留给学者出入。我进去以后,他高声向我叫喊不要碰乱他的网。他慨叹全世界上的人长久以来利用蚕来抽丝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其实我们有许多昆虫的本领远远超过了蚕,因为它们既懂得纺又懂得织。他又进一步建议,利用蜘蛛,织网的消耗可以全部省下来。后来,他给我看了许多颜色美丽的飞虫,我这才完全弄明白。原来,他是用这些飞虫来喂蜘蛛的。他解释说,蛛网可以从它们身上得到色彩,因为那些飞虫的颜色齐全,所以他能投其所好。如果他能以适当的食物(像树胶、油和其他黏性物质)供给飞虫,那纺出来的丝线就能十分牢固、坚韧。
还有一位天文学家正在设计在市政厅顶的大风信鸡上装置一架日晷,用来校正地球和太阳在一年中和在一天中的运转,使它们能适应风向的意外转变。
忽然,我感到一阵腹痛,我的向导就领我来到一个房间,那里住着一位非常出名的专门治疗这种病的着名医生。他使用一种器具能施行两种作用相反的手术。他有一个装着一根细长的象牙嘴的大风箱,他把象牙嘴插入以内8英寸,就能把肚子里的气吸出来。他还告诉我他可以把肚子抽成一个又细又长的干膀胱。但是,如果病势来得顽劣、凶险,他就得把风箱装满了气再把气嘴插入把气打进病人的肚子。然后拉出风箱气嘴再装足气,一面却用拇指紧紧堵住病人的屁股眼。这样一连打上三四次气,打进去的气就会喷出来(就像用抽水泵一样),这样也就把毒气一起带了出来,病人也就好了。我看见他正在用一只狗做这两种试验,第一种试验不见有什么效果。经过第二种手术以后,那畜生简直要炸了,接着猛放了一阵,可把我和我的同伴熏坏了。狗当场死了。我们走的时候,那医生还在施行同样的手术来营救它呢。
我参观了许多房间,但是我不愿再拿这样一些奇闻来打扰读者了,因为我总希望能说得简单一些。
到此为止,我只参观了科学院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专门供沉思空想的学者在里面做研究的。让我再介绍一位着名人物,然后再谈另外一部分的情形。他们都管他叫做“万能学者”。他告诉我们,30年来他一直在研究怎样改善人类的生活。他占了两间大屋,里面全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有50个人在里面工作。有的是把空气凝结成干燥可触的固体,他们首先从空气中提出硝酸钠,再把液体分子过滤掉;有的是使大理石软化,用来当枕头或针毡用;还有些人在替一匹活马硬化马蹄,使它们不会跌倒。学者自己则正在忙着制定两项伟大的计划,第一个计划是用秕糠来种地,他坚持秕糠有真正的胚胎作用,他做了好几种实验来证明他的说法,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这也许是因为我太笨了。另一个计划是把一种树胶、矿石和蔬菜的混合物涂在两头小羊的身上,不让它们生毛。他希望在全王国推广繁殖一种无毛羊。
我们走过一条通路来到了科学院的另一部分。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那里面住的都是空想的设计家。
我看到的第一位教授正和他的40个学生在一间大屋子里工作。行礼以后,他看见我在出神地望着那个占了整个房间大部分地方的架子,他就说,也许我会对这种研究如何利用实际的、机械的方法来改善思辨知识感到奇怪,但是不久以后世界上的人就会感到它是多么有用处的。他自己恭维自己,说什么还没有人想到过这样一个高贵而卓越的计划。大家都知道,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得花多大力气,但是只要运用他的方法,就是最愚蠢的人,只需付出一定的费用,做一点体力劳动,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写出关于哲学、诗歌、政治、法律、数学和神学的书籍。他们并不需要什么天才和学历。他把我领到架子跟前,他的学生就一排排地站在架子的四边。这是一个20英尺见方的架子,放在屋子的中间。架子的表面是用许多木块构成,每块都有一颗骰子那么大,但是中间也有大一些的。木块都用细绳连在一起,每一面都贴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他们语言中的词。这些词都按照不同的语态、时态和变格写了出来,不过并不按次序排列。教授要我仔细地看着,因为现在他要开动机器了。学生们听他的命令,每人都去抓住一个铁把手。原来,在架子的四周装着40个把手。他们突然把把手一转,词的排列就完全改变了。接着他就吩咐36个学生轻轻地念出架子上出现的一行行的文字,并且命令他们一发现有三四个词连在一起可以凑成一句话的时候,便念出来让其余的4个学生把句子写下来,他们担任书记的工作。这种工作一连要做三四遍。按照这部机器的构造,每转动一次,木方块就会翻一个个儿,于是上面的文字也会发生新的变化。
年轻的学生们一天做6小时的工作。教授把许多对开本的大书拿出来给我看,里面已经搜集了不少支离破碎的句子。他打算把它们拼凑起来,利用这些丰富的材料编写一部科学文化全书贡献给世人。如果公众能筹一笔资金在拉格多制造500部这样的机器来从事这种工作,同时要管理这些机器的人都把搜集的材料贡献出来,那么这项工作还可以得到改进,而且可以加速完成。他告诉我,他从青年时代起就聚精会神地研究这一项发明,他已经把全部词汇写在架子上了,他也周密地计算过书本里出现的前置词、连词、叹词、名词、动词和其他词类的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