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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铭和刘相兵在“鲜徳来”海鲜大酒楼找了一个包间,同去的还有一人姓王叫王桥,是刘相兵一起的,也在搞传销。三人进去坐下,易铭问刘相兵,说道:“今天都消费点什么?”他把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向刘相兵面前一扔,说:“你来,你作主。”刘相兵拿着菜谱翻来翻去,半天拿不定主意。
易铭只好对站着的服务员说:“妹妹,我们都是些农村人,乡下的“土耳其”,没有开过洋荤,你推荐推荐吧!”那服务员微微一笑,口齿无不伶俐地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有葱爆海参、红烧鲍鱼、香辣蟹、白灼基围虾、香辣大闸蟹、辣炒蛏子,蒜汁白玉螺,川味肉蟹,粉丝扇贝,炭烤生蚝,蟹黄玉米粒……。”
易铭见她一口气说个没完,就及时打断,说道:“就照你说的那些,都给我上。”那服务员也老实厚道,善意地提醒道:“先生,你们三位其实不用太多,其实小妹可以给三位合理搭配的,花不了多少钱。”易铭心想:这妹子好,还算仁义,不似有的家伙,直想掏光你的钱包。于是说道:“行,那再好不过。”他看了看刘相兵和王桥,那两位均表示赞成。易铭又问刘相兵说:“你不是要敲老子一顿吗?今天随你,还要吃点什么?”那刘相兵也老实不客气,说道:“你要是真心请老子吃海鲜,老子一辈子没有吃过大龙虾,还要喝茅台,可不可以?”易铭应了一声,转身问那服务员,说道:“妹妹,龙虾有吗?”那自然是有的,易铭从包里拿出一百元,要给那女孩,但那女孩不愿要,易铭非得给,说道:“哥哥给你的,这个是小费。”那女孩稍加犹豫,还是接在手里,再三道谢,下去安排不提。
在这山城,海鲜消费算是较为奢侈的了,平常易铭是没有这种消费能力的,好在觉得自己即将离别,就这么消费一回也无可厚非。
这边易铭和王桥喝了好几杯,刘相兵才从卫生间出来,看样子他决定彻底清空肠胃、大干一场。
刘相兵刚落座,易铭就说:“你这家伙临阵脱逃,是不是要罚酒啊?”
刘相兵起初并不买账,所以推三推四地敷衍,但当发现酒桌之上,果然茅台。于是爽快同意,拿了瓷瓶子倒得等不及,主动自罚三杯,方才坐下。
又是几杯下肚,刘相兵兴致勃勃,话就多起来了。他长叹一声,说道:“我老爹老妈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这些,在我们老家,辛苦一年可能还抵不上这一桌子。”易铭心里得意,却说道:“你言过其实,未必吧?”刘相兵说道:“那是你没有去过我老家,从这里到县上一百好几十公里,从县城到镇上又是五六十公里,镇里面到我家,又要走十来公里的泥路,这还没有到,还要赶几公里的山路。我他妈真想不通,老祖宗怎么会把家安在那种地方,就是逃难也不该噻!他妈穷山恶水的,前段时间,我家里房子都被水冲垮了,这才重新盖了没有几个月。”
易铭说道:“你家住河边想来应该不错的。”刘相兵说:“不,我家不住河边,我家住山上。”他指了指王桥,又说道:“我们两家一个村的,不信你问他。我们那儿穷得一塌糊涂。”王桥正忙着山吃海喝,也不言语,只在那儿点头。
易铭不解问道:“你家山上怎么会被水给冲了?水往高处流吗?”刘相兵说:“你这人也是农村出来的,怎么不懂?山洪暴发泥石流,老子一家都差点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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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易铭又问道:“你们那儿怎么个穷法?”刘相兵更来劲了,说道:“你不见老山穷,怎会知平原好。我家连同父母六七口人,本来有几亩田、十几亩土的,说来你不相信,我家那些田,那真是他妈梯田!三分两厘一块一块的,足足将近三十来处。离家又老远老远,翻山越岭的,又没有个公路,种个什么就靠肩挑背磨,就是想想都觉得艰难。我都惊讶七祖八代是怎么熬过来的。田在山上,又没有个水灌溉,看天吃饭,没有保障,遇到天干,就不够吃。后来就不敢种水稻了,全种玉米。”
易铭说:“还不错啊!玉米也是粮食,你家不还有十几亩土吗?”刘相兵喝了一口酒,道:“你不懂,我们那儿的土壤,种个玉米也不出,就这样。”他把两根筷子竖起来重在一起,道:“就这么高,好多包包都不挂,天干年月,一亩有个百十来斤收成就算不错了。”
易铭知道刘相兵有些夸大其词,转而问道:“你就是这样出来的吧?”刘相兵说道:“不是,是被骗出来的。前两年我在老家种地,我表哥说让我来遵义,和他一起开快餐店,说是赚钱五五分成。他说他负责店里头,我负责外送,勤快点一年找个几万块没有问题。老子没有细想,以为表哥绝对不会骗我,所以就来了。我那可是亲表哥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来了才知道干这个。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是好买卖,风不吹、雨不打,太阳晒不着,人又不辛苦,只是相当于做数学题。我初中毕了业的,我懂!这数学题做到后面是天文数字。只是听他们说做得早的都发了大财,于是我把老婆孩子都带出来了,也把他带出来了,后来才知道这个东西叫传销。”刘相兵说着的时候,指着王桥。王桥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这时补充说道:“我们是同学。”
易铭又有些不解,问刘相兵:“你明知传销是个骗局,为什么还要干?”刘相兵急切回答道:“有什么办法,陷都陷进去了几大万,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易铭又问:“那你老婆孩子怎么办?”刘相兵说:“老婆和老子大吵一架过后,带着小孩回老家了。”易铭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或者到广东打工也比搞你这个强啊?”
刘相兵神色凝重、无比凄凉而又坚定说:“回去没脸见人,如今陷了几万块进去,那可是老子全部家当啊!老子在外面不找点钱,这辈子就不回去了。何况老家日子也不好过,回去也两眼看难了,我们那儿,简直就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我想好了,就是死也他妈死在外面。何况这混了几年,钱没有找到几个,人倒养的白白胖胖,做庄稼是无论如何做不了啦。何况种庄稼值不了几个钱,出去打工也吃不了那个苦,我出去干过,一天十二小时,累的死去活来,连上班都想睡觉,你看看!都叫资本家剥削得体无完肤。我再坚持坚持,将来条件好一点了,再接他们出来。”
易铭见刘相兵这样说,心里隐隐有就些同情,又回想自己爸爸妈妈,父亲退休后也在老家务农,和弟弟住在一起。不过他老家那里要比刘相兵家里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