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刀客身负重伤,腰上的伤口流血不止,眼下又腹背受敌,本来他压根不把苏涛当回子事,可现在这人像只疯狗似的乱捅一气,江诚志又处处掩护,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竟生了逃跑之意。
其实江诚志的如意算盘打的也不精明,如此掩护苏涛,弄的自己也疲惫不堪,但眼下情势所迫,又不得不这样。
究竟不知黑衣人的伤势到底是轻是重,只能保着苏涛,以待时机。
他们三个纠缠了约莫半盏茶时间,黑衣人虽有进有退,但仍旧处于劣势。
另一边江诚志带了个累赘,弄的他上气不接下气。
而那苏涛,也已累的不行,竟先趴了下去。
江诚志和黑衣人见状,都停了手,又都看了眼地上的苏涛,而后相互对视,各自喘息。
黑衣人见江诚志没有再战的意思,于是点了自己的几个穴道,意在止血,怎奈他的伤口是在身后,只点前面的穴道,恐怕也没什么大的效果。
江诚志似乎察觉了到黑衣人受伤不轻,心里想的是待自己调息片刻,便即了结了他。
若真得逞,从此再无烦恼,可虽说如此,自己又怎能轻易得逞,倒不如说些软话,说不定他能心软,也未可知。
“尊师博陵先生在武林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单论品德,更是没人敢说他半个不字,怎奈他老人家的名誉,要毁在你这位好徒儿身上了。”
黑衣人不以为然,淡淡的道:“你居然说得上家师名号,总算是不容易了!”
“你所用‘神武带云刀法’乃北齐神武帝高欢所创,尊师高智乃博陵文简王高济之子,去年齐后主高纬将高济杀害,你师高智袭了博陵王,周攻齐时,你师伙同并州刺史高阿那肱通敌,不战而逃,拱手将高家的江山送于大周,他自己却逃到了南朝。”
黑衣人愣了,这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说:“我师替父报仇,有何不妥?”
江诚志道:“当然没什么不妥之处,你师父去到江南,凭借一把单刀惩恶扬善,纵横江湖,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徒儿做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又不知是何心情?你可莫要在江湖上留下什么话柄,到时如过街老鼠,遭世人唾弃,你师‘博陵先生’亦会因你名誉尽毁,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黑衣人听完,身形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带着斗笠蒙着面,但江诚志依然能感觉到他在犹豫。
双方交手,粗算也有次了,像现在这般对话,还是头一次。
黑衣人听江诚志将自己刀法的来历,以及尊师的名号,事迹,一一细说,不禁让他有些汗颜,因想道:“这萧家仅剩这么一个小孩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皇上他为何偏要赶尽杀绝,想我习武初衷为的是保家卫国,可如今却要对这么个没断奶的孩子动手,实在是当不起‘英雄’二字!”
想到此处,他竟转念又想:“今我既已入朝为士,总归皇命难违,自己的名誉又算得上什么,只怕师父若是知道了,真个难以交代……”
正待此时,江诚志又开始发言,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人做事,若事事力行善道,可谓难如登天,反之若想作恶,却仅一念之间,易如反掌耳。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阁下今日倘若杀了这个孩子,岂不是弃正从恶,一生名誉尽毁,受世人所不耻,到那时再想改过,悔之晚矣!”
黑衣人脑瓜子嗡嗡的,想来:“我应该比他年长几岁,怎就被他教训起来?能教教训我的,这世上怕也拉不出几个来,不过……不过他讲的却也在理。”
江诚志见这家伙仍不搭话,于是试着动了动身子,见他仍没动静,觉得是自己的恻隐之策奏了效,不如趁热打铁,将他策动,才好以绝后患,于是道:“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原本早已改名换姓,惟愿做个平头百姓,安稳度日,再不染皇权之事。小道我今天想替这孩子向阁下求个人情,若阁下能饶他一条生路,小道愿对老天爷打个赌誓,日后只当他萧氏一脉就此落寞,世上再无萧大球之子,我亦绝不向这孩子再提起半句,你看可好?”
黑衣人听了这些话,心里难免动摇,可他又顾念他那皇恩浩荡,毕竟当今南朝皇帝陈顼是他的伯祖父,凡是对陈家江山有威胁的人,都是他义不容辞要铲除的人,故说道:“自古忠义两难全,我既已入朝为士,克当以‘忠’字为先,个人荣辱,在下早已抛之脑后,你切再勿多言,只消将那孩儿交与我手,便饶了你性命去!”
这人说话斩钉截铁,一旦出口绝无收回之理。
江诚志明白他誓不罢休,可要将孩子交给他,那可是万万不能,这种将挚友骨肉弃之逃命之事,若传到江湖上面,那可就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又觉得为了这么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孩子丢了性命,那也忒不划算,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立足之地。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忽见边上的苏涛爬将起来。
这人瘫在那半天,终于是缓过劲来了,他望了望黄景的尸首,愤恨交加之下,抄起家伙事朝黑衣人掷去,口中还喊:“贼子,纳命来!”
谁想那黑衣人只用掌轻轻一推,便将那短枪给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