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陵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有几匹快马顶风冒雪,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须发皆白,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问身边之人“宗杨!我们还要多久才到京城?”一个身骑黄骠马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声回应道:“大人!我们昨天过的长江,最多明后天可以到达京城。”马上老者正是由御史大夫陈过庭推荐,由巴州通判调任台谏的宗泽,和他的外甥陈宗杨。
此时唐千千也经过十几天的路程终于到达了鸣凤镇,也许是新年刚过的原因,镇上店铺还没有全部开张,路旁堆满了积雪。唐千千虽然是第一次来鸣凤镇,但是她明白和唐家堡一样都是外松里紧。她走进一家糕饼铺,买了一些糕饼点心和一小包糖。出门来到大街上拦住了几个小孩,把手中的糖分给他们,问清了方位牵着马朝“神针门”走去。
唐千千牵着马慢悠悠的一边和街上的人打招呼,一边往“神针门”而去。马蹄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转过两个弯看到了“醉仙楼”知道离“神针门”不远了。前面传来了“糖炒栗子!”“米花糖!”的叫卖声,唐千千将糕饼点心提在手里,像走亲访友一般缓缓的走过大街。
远远地看到大门紧闭,唐千千到了门口扣响了门环,不一会侧门打开,出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唐千千说明来意,那女子带她在门房等候。不一会唐千千听见门“呀!”的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半老徐娘,青丝中却已夹杂了一些白发,脚下不带一点声响。唐千千虽然这么多年未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聂凤娇“凤姨!”唐千千叫了一声。
聂凤娇进屋看见一个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姑娘叫自己“凤姨”刚一愣神,那姑娘举起左臂晃动着手镯上的一个铃铛。
“是你……千千!”聂凤娇欣喜不已上去抱住了唐千千问道:“你怎么来了?出师了吧?”唐千千点了点头“嗯!我来看看凤姨,以前上峨眉前说好的。”说完看了看旁边,聂凤娇立即说道:“你第一次来,去凤姨房内坐坐。”说完拉着唐千千往自己住所走去。
唐千千跟着聂凤娇,曲里拐弯的走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面一间小屋,原本估计是堆杂物的,现在被聂凤娇当作自己的卧房。两人一进屋,聂凤娇反手把门关上说:“现在有什么话说吧,这里没人来。”
唐千千看着室内十分的简陋,一张床,一个绣架,一个蒲团。连一张椅子都没有,估计平时也没人来,聂凤娇拉着唐千千在床边坐下。
唐千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凤姨,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欢儿吗?”
聂凤娇听唐千千提起聂欢,眼中涌现出一丝哀伤的神色“欢儿……不在了。”
唐千千并不知道“神针门”以前发生的事,当即疑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聂凤娇把那年年三十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唐千千听完后也糊涂了说道:“难道小千遇见的那个聂欢,是另外一个人?”
聂凤娇听唐千千说另外一个聂欢,一手抓住唐千千手臂追问道:“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唐千千的手被聂凤娇捏得很疼,她不但没有收回来也没运功相抗。便把唐小千的经过遭遇说了一遍,待说到唐小千问聂欢认不认识聂凤娇,聂欢说“我四姨,我当然认识!”时聂凤娇眼中顿时泪如泉涌。
这两年聂凤娇一直活在内疚之中,总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聂欢,半老徐娘青丝中就已夹杂了白发。
聂凤娇说道:“先前听江湖上传说,有个叫聂欢的得了‘英雄令’原本以为是同名同姓,不想到却真的是他。谢谢你!带来这个好消息,这下我对她有交代了。”唐千千不知道聂凤娇说的她是谁,但应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现在明白娘亲说“聂欢的身上肯定有很大的秘密。”绝对是有道理的。
唐千千道:“我本人虽未见他,但听小千说那莫子龙武功很高,河朔一带群雄都不是他对手,但他依然敌不过聂公子。”河朔一带民间习武之风很盛,高手辈出。聂欢现在年龄也不过弱冠,能够威震河朔,武功绝非仅仅是一个高那么简单,一定是另有高人,从小就在暗地里一直在培养他。“神针门”的武功虽然厉害,但不适合男人练习。聂凤娇虽然心中马上就有了人选,但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因为她明白那人武功虽高,但是限制于内功心法的特殊,要教聂欢却也不能。
聂凤娇拉着唐千千的手说:“丫头,凤姨以前教你武功,其实是有私心的,也不怕你见笑……私下里是想有一天你能成为他的媳妇,好保护他,现在却没想到是你妹妹喜欢上了他。”唐千千没想到聂凤娇说的这么直白,脸一下子红了。聂凤娇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不过无论将来你们谁做了他媳妇,都不会吃亏,凤姨从小看他长大,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聂凤娇也很想知道,除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被烧焦的人又是谁?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唐千千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想到最关键的是,要唐千千把自己的话带给聂欢。
聂凤娇拿出唐千千给她的那个铃铛说道:“你见着了亲自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我们都很好,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还有问他四姨以前说过的话,他还记得否。”聂凤娇是压着声音对唐千千说的,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似乎还怕隔墙有耳。
唐千千冰雪聪明,也不问为什么点了点头。两人正聊着,聂凤娇突然停了下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说道:“有人来了。”果真唐千千也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心中不由得佩服聂凤娇内力深厚。果真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响起了敲门声“四姨在吗?我是玉莲。”聂凤娇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唐千千看见一个大家闺秀,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旋袄,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美貌少女站在门口。聂凤娇相互介绍道:“聂玉莲,掌门师姐的女儿。唐千千,静慧师太的徒弟。”唐千千和聂玉莲互相打量着,唐千千由于跟随静慧师太学艺,习惯了一年四季衣服就一个白色。两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就好像一株白梅,一株绿梅。
聂玉莲拉着唐千千的手说:“姐姐真的好漂亮,像画里出来的一样,怪不得四姨要夸奖你。”
唐千千对聂玉莲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也只得客气道:“妹妹过奖了,妹妹自己就是个美人儿。”
聂玉莲嗤嗤一笑,对聂凤娇说:“四姨!我娘要见她,让我来带她去。”
聂凤娇知道一定是有人上报上去了说道:“我原本就打算带她去见掌门了,你来了正好,你们先去我一会过去。”说完看了一下唐千千,唐千千会心一笑行了个礼跟着聂玉莲出去了。
唐千千的到来给聂凤娇带来了天大的喜讯,这两年自己被愧疚感压着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聂凤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走出门去。她要等三姐出关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但现在还只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聂凤姿作为一派掌门,派聂玉莲来接唐千千,一是为了感谢她多年前施以的援手;二是她也想看看唐门的年轻一代高手的风范,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优秀;三是唐千千作为唐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将来极有可能接掌掌门之位;虽然两派一个在川东,一个在川北,势力范围,和经济利益上并没有冲突。但是未雨绸缪是必须的,聂凤姿深谙此道。
聂玉莲和唐千千手拉着手走了进来,一青一白两个可人儿往厅中一站,让旁人都觉得大厅亮堂了起来。聂凤姿看唐千千穿着一身素服,站在女儿身旁,犹如出水的白莲,亭亭玉立,
心里也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唐千千看着大厅正中坐着一个半老徐娘,两鬓已见些许白发,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知道必是掌门聂凤姿无疑,紧走两步上去行礼。
聂凤姿单手一托唐千千双臂,唐千千只觉得从聂凤姿手上传来一股内力绵柔强劲,不让自己跪拜下去,知道是在试她内功,当即使出《玉堂真经》中的内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聂凤姿的手一接触到唐千千双臂,就从唐千千手上传来了一股内力,犹如绵里藏针。聂凤姿心中一凌心想:“静慧把太一神功都教给她了。”两人内力一触及收,聂凤姿夸奖道:“唐姑娘好俊的内力!”
唐千千拱手道:“掌门过奖了,若非掌门内力收得快,千千恐怕就要出丑了。”一旁的人才明白刚才这一跪,两人已交了一次手。聂凤姿将身边之人一一向唐千千介绍,聂凤娇、春花、秋语她是认识的。聂凤姿身旁坐着一个年过四旬,慈眉善目的女子,聂凤姿叫她师姐。
神针门四凤唐千千很早就听说了,师傅授艺时也提起过,尤其提到过聂凤仪,现在看来应当不在这里。
陈宗杨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年初赶到了东京汴梁,宗大人去上朝复命,陈宗杨在驿馆闲得无事心想:“我何不去钱掌柜家走走?一来叙叙旧,二来也好向他打听一下我兄弟的消息。”想到这里便不再耽搁,出了驿馆向钱掌柜的铺子走去。陈宗杨他们久处西南,消息闭塞并不知道聂欢夺令的事情。
经过这次大战汴梁的繁华已不复存在,许多铺子都大门紧闭,城内一片萧条,百姓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焦虑。陈宗杨轻车熟路来到钱掌柜家,发现门口挑着旗子,只是大门紧闭。陈宗杨将门环扣了几下,屋内没有回应,有些不甘心又扣了几下,一便扣一便喊道:“钱掌柜,我是宗杨,你在家吗?”这时听到屋内有人回应道:“是宗杨啊?你等等我给你开门。”不一会听到门栓响,店门“呀!”的一声开了半扇,钱掌柜露出半个身子,快速的把陈宗杨拉进屋内,又迅速的把店门关上了。
陈宗杨看钱掌柜如此的紧张奇怪道:“钱掌柜你这是怎么了,东京不是解严了吗?”
钱掌柜请陈宗杨坐下说道:“兄弟你是不知,朝廷为了缴纳金人的赔款,不但上至宗庙祭器,下至城中富户和一般市民的金银之物,就是李师师、赵元奴等娼优的家财都收刮来了。老哥哥也不能幸免,家中所有值钱之物都被收刮干净……唉!现在我是一贫如洗。”陈宗杨看着钱掌柜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换个话题问道:“钱掌柜,你可有我那兄弟的消息?”
提到聂欢,钱掌柜想起了以前聂欢来找他,打听陈宗杨的事说道:“哦!几年前,他来找我打听过你们的消息。”
陈宗杨听聂欢找过他们连忙问道:“他在哪里?你怎么说的?”钱掌柜将对聂欢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后来就走了,也没说要去哪里。”虽然还是不知道聂欢的下落,但多少有了他的一些信息,钱掌柜这里也算没白来。陈宗杨看时辰不早了,怕宗大人回来找自己有事,告辞回去。
刚到驿馆不久听到外面有马蹄声,一会宗大人从外面进来,脸色凝重,见到陈宗杨说道:“圣上让我充任和议使,与金人商谈撤兵一事。”
陈宗杨问道:“那大人有何打算?”
宗泽干脆道:“今天大殿之上也有殿臣问老夫这个问题,老夫回答他此次前去并不打算活着回来,那人不解问我为什么。哼!老夫告诉他金人能够悔过撤兵当然好,否则怎么能向金人屈节以辱君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