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欢顺江而下直达荆州弃船上岸,然后经荆门、过襄阳、最后到达华山。
华山山势巍峨、拔地而起,与聂欢所见均不一样,就像平地里突然冒出来的显得很突兀。他问明了道路开始攀登,华山山体犹如刀砍斧劈一般,岩石嶙峋,十分的险恶。明明看着两山隔得很近,但就是不相连,不住的上山、下山,渐渐的偏离了主道,原本的台阶变成了一个个小小光滑的凹坑,显然有人经常从这里上下。转过一座山前面出现两块巨大的岩石靠在一起,中间仅留一缝能让人通过。聂欢抬头上看,仅仅看到一线天空,其中最窄之处两人相会必须侧身方能通过。聂欢心里暗暗感叹地势如此的险要,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了一线天前面忽然开朗,出现苍松翠柏,树林之间隐隐有房屋楼舍。
聂欢快步向前,林子前面有两个手持长剑的习武之人,也正看着这里。聂欢快走几步上去招呼道:“二位师兄打扰了,聂欢有要事想要求见贵掌门。”
二人看着眼前之人二十出头,身背一柄巨剑,打量了一会问道:“你求见我们掌门所为何事?”
聂欢迟疑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家父上任下重乃华山弟子。在下求见贵掌门是为了完成家母遗命。”
二人听罢惊呼道:“你是三师叔的儿子!”
聂欢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说道:“你等着我去禀报掌门。”
另一人不住的打量聂欢问道:“你真是三师叔的儿子?”华山派入门早的还见过任重,稍晚一点的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了。
两人说话间只听得一个声音高喊道:“人在哪里?”聂欢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的大汉跑了过来。到近前看了看聂欢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不住的摇晃说道:“像!像!”
旁边的华山弟子介绍道:“聂师弟,这是五师叔。”聂欢连忙行礼,大汉哈哈大笑说道:“我三师哥有后了!”说完拉着聂欢的手臂说道:“走!进去!让他们哥几个看看。”
聂欢跟着进了大厅,刚迈进门五师叔高喊道:“看看,像不像!”里面三五个人,除了坐在正中间的其余的都站了起来,五师叔一一介绍。指着中间椅子上的说道:“这是你掌门师伯。”指着另一人说道:“这是你二师伯。”这二人长得极为相像是孪生兄弟。
“这是你四师叔。”这些人聂欢在玉虚宫已听混元天尊说起过。大师伯尚英、二师伯尚进、四师叔陆永平、五师叔丁峰如,聂欢一一拜见。而就这一会,门外已围了许多华山弟子,他们听说三师叔的儿子来了,都想看看这位师叔的儿子究竟长什么样。
尚英笑道:“不要堵在门口了,都进来大家见见。”华山弟子一涌而进,把聂欢围在当中,大家互通名姓。这些人里大部分是两位师伯的弟子,聂欢都要叫他们师兄。五师叔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楚心云、另一个叫秦落月,两人十五六岁长得眉清目秀,在人群外看着聂欢眼里充满了崇拜。
尚英说道:“大家都见过了,后面还有时间了解,现在都出去我们有事情要谈。”众弟子鱼贯而出,楚心云、秦落月和聂欢一句话也没说上,只能跟着众师兄出去。众弟子一走,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尚英问道:“贤侄,你说为完成你娘的遗愿。可否说说是何遗愿?”
聂欢说道:“家母临终前嘱咐我,让我前来华山将她与先父合葬。”
尚英点头道:“这个应该,让你五师叔找人选个黄道吉日,把你娘的心愿了了。你父亲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尚进在一旁说道:“贤侄远道而来,辛苦了。晚上让后厨加几个菜给你接风洗尘,明天让五师叔陪你到处走走。”
华山山势险峻,许多生活物资都是从山下背上去的,山上弟子的生活比较清苦,晚上多加了几个菜,大家自然高兴。丁峰如两杯酒下肚,话就自然的多了起来。
“那年我们在少室山,你父亲夺得英雄令,咱们师兄弟跟着沾光……嘿!嘿!别提有多风光了!所到之处万众瞩目,特别是你父亲!成了武林中那些小姑娘心中的梦中情郎。”
尚进在一旁打断道:“老五,你说那些干什么!”
“难道不是吗?连那些恒山的小尼姑有的时候在背后还偷偷的瞄三师哥,老四也看到过。”
陆永平“嗯哼!嗯哼!”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可恨那老贼婆,定的什么狗屁门规,不允许门下弟子外嫁,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活活的被拆散了。”丁峰如说完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聂欢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我敬敬众位师叔伯,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感谢你们不把我当外人,告诉我父亲的过往,今天我到这里就是游子回家了。”说完一饮而尽。
“对!对!对!从今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丁峰如说完也端起酒碗一干而净。
尚英说道:“贤侄现在在江湖上如日中天,欢迎你以后有空常来看看我们这些叔叔伯伯。”
陆永平在一旁附和道:“对,常来看看!常来看看!”
晚饭就在不冷不热之中结束了,聂欢被安排到了父亲身前居住过的房间休息,聂欢环顾四周,显然这是刚被腾出来的,里面还有一些屋主的衣物用品。聂欢正在遐想,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丁峰如一手提酒壶,一手拿了两个酒杯走了进来说道:“贤侄!来陪师叔喝一杯,刚才没有尽兴。”
聂欢笑道:“既然师叔有令,聂欢岂敢不从!”
两人一手一杯坐在床边,丁峰如连干两杯舒了口气才说:“刚才晚饭憋气的很,有些话不吐不快。你回来对于华山派应该是高兴的事,依你现在的声望和武功,将来华山派掌门非你莫属。这样你掌门师伯的两个儿子尚杰、尚武就没有指望了。所以他们对于你回来才不冷不热……哼!想当年若非出了你母亲那档之事,华山派掌门的位置还轮不到他坐。”
丁峰如这一说聂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二位师伯对自己不冷不热。说道:“我此次回来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并未作它想。其实二位师伯尽可放心,聂欢待事情了了便下山,以后回来也只是每年清明上坟烧纸而已。”
“当年你父亲在的时候,华山派是何等的风光!唉……你父亲出事以后,华山派在江湖上就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下来,恐怕武林中人都已经忘了还有华山一派。”说完将杯中之酒一干而净。
聂欢看着五师叔一脸的落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你回来以后,我以为他们会从大局出发,将你收归华山门下,现在看来是绝无可能了!”
聂欢安慰道:“没事,我不是华山门下,不还是要叫你师叔吗?血缘关系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任何外力能够改变的。”
丁峰如拍了拍聂欢的肩膀“唉!”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丁峰如带着聂欢到处看看任重身前生活过的地方。
“华山东南西北四峰,方圆百里,南峰最高,大雁常在此歇脚,故此又叫‘落雁峰’……”两人站在山边,丁峰如指着下面的深潭说道:“这就是你父亲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也是在这潭中发现的那个石盒。”
聂欢问道:“我听说父亲被禁思过崖,后半生在那渡过,五师叔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说到思过崖丁峰如的脸色有些黯然,深叹了口气说道:“思过崖和这里相隔两个山头,偏僻荒凉。”说完转身疾驰而去,聂欢在他身后紧紧跟随,丁峰如突然加速,聂欢知道五师叔是要试自己轻功,脚下略微使劲始终保持一个身位。两人很快来到一个长长的陡坡前,丁峰如脚下用劲腾身而起,刚要落地右脚在山崖上借力再次腾起跃上坡顶。回头见聂欢站在身后脸不红、气不喘。竖起大拇指说道:“你父母的遭遇,让我打消了成家立业的想法,不过看到你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聂欢笑道:“师叔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丁峰如哈哈大笑:“等我娶妻生子,恐怕到时你儿子也比他大了!”两人说说笑笑迅速的上了崖顶,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寸草不生,三面凌空,一派荒凉的景象。聂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父亲就是在这里拜托先生照顾自己,也是在这里匆匆走完了他的余生。
聂欢跟着五师叔走进了崖壁上的一个山洞,里面光线昏暗,一块大石横亘在地,表面并不算太平整,但由于日积月累的有人在上面打坐休息,已变得比较光滑。聂欢坐了上去,石床坚硬、冰冷。
丁峰如说道:“师兄弟里我和你父亲最是要好,他被禁思过崖后我每天给他送饭,陪他聊天,你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就教我两招……唉!随着一年年过去,你父亲话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差,我恳求师傅放你父亲下山,他老人家看见你父亲这样十分的恼怒,连带着把我也骂了一顿,从此也不许我上山。过了没多久,快要过年了。那一天送饭的弟子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说……说‘三师叔不行了’我发疯似的跑上思过崖,连……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上,你父亲就盘坐在这里已没了气息。我……我后来想、当年我抽空偷偷的上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也许……也许不会是这个结果,他是抑郁而终!”丁峰如说完嚎啕大哭。
聂欢一边听一边强忍眼泪,听到“抑郁而终”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跪在丁峰如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家父生前得五师叔照顾,晚辈感激不尽!”丁峰如伸手去扶,没想到聂欢如千斤重坠,纹丝不动。
丁峰如说道:“我和你父亲亲如兄弟,你父亲走后我便从此干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致,加之师傅受你父亲之事打击也比较大,不久便让大师兄接手华山,自己云游去了。我就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借酒浇愁,直到五年前才收了两个徒弟,这两个孩子天资还算聪颖,只是我生性散漫,高兴起来便教他们几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唉!跟着我苦了这两个孩子了!”
聂欢说道:“五师叔,不要自责!个人自有福缘,离黄道吉日还有五天,晚辈在此闲来无事,便和两个小师弟切磋切磋,以解烦闷。”
聂欢说的客气,丁锋如心里自然明白,将来自己两个徒弟的武功,在华山众弟子中怕要数一数二。
“还有劳烦师叔和大师伯招呼一下,小侄这几天就在这思过崖休息不回山下了。”聂欢感觉到自己的到来,除了五师叔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外,两位师伯都是不冷不热的,四师叔看上去像个和事佬,什么事情都没有主张,不置可否。聂欢不想造成误解,干脆不下山了,等事情结束直接就告个别去明山。
第二天一反常态,丁峰如早早的就把楚心云和秦落月叫到房间说道:“今天你们两个人去送饭,虽然你们是平辈,但你聂师兄已是名动天下的‘英雄令’令主,他若对你们有所要求,你们照做便是,不用请示……还有记得把剑带上。”
两人领命而去,到了后厨已有人准备好了饭菜,两人用食盒装好,提着飞也似的直奔思过崖。
聂欢昨晚一个人在思过崖山洞里,打坐练功。洞外山风凌厉,山风划过岩石尖角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他在洞里盘膝而坐,看着昏暗的四周,心里并不平静。心想:“父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走完了自己的余生,但即使失去了人身自由,还竭力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自己能有今天这一切,和父亲当年的苦心安排是分不开。只是现在自己家人都已不在,未来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这时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梅映雪“她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吗?自己这里事情结束,就将前往明山履行自己的承诺。”
而在明山的梅映雪也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计数着每一天,看着离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既兴奋又焦虑。兴奋的是两年的等待即将到头,魂牵梦绕的人即将出现。焦虑的是长久以来一直没有聂欢的消息,甚至连卢长老他们的消息也没有了。梅映雪在想着心事,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手捧包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姐,这里有一个包裹,说是从西域送来的。”来的是小红,仅仅相隔一年多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