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眼里，那般真挚的关切之意，让这个刚刚手刃了同门，才出得“囚牢”的少年，眸眼微微一怔。</p>
头上扎两个蝴蝶结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唔，好多，好多的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水蓝色的手绢，点了脚尖，凑上来，“小哥哥，很疼吧？”仰头，她望向无道的眼里，写满了心疼之色。</p>
已然心如磐石的少年杀者，陡然对上这样一双蓄满心疼的眸子，纵然是战场临敌，也能岿然不动的心，那一刻，那般毫无预警的，“怦”，“怦怦”，“怦怦怦”，一阵乱跳了。</p>
“对了！”瘪嘴，皱眉，她在自己鼓鼓的衣兜里翻啊翻。一片枫叶？唔，不对。一把钥匙？唔，不对。一颗好看的石子儿？唔，不对。一颗大白兔奶糖？唔？小姑娘抬起头来，好看的眸子里，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一转，“小哥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把一个大白兔奶糖剥好。点脚，她肉嘟嘟的小手里，一颗奶香四溢的糖果，凑了已在他泛着血痕的唇边。“含了它在嘴里，你就不会那么疼了。”</p>
那一日，花圃里，五岁的落伊白，真挚如一缕阳光，那般绚烂的投射进这个孤独的少年杀者磐石般坚硬的内心。</p>
然而，时光易逝，他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花圃里，追着他唤“小哥哥”的姑娘，冰冷的高台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曾经的澄澈如斯已经化作一片冰冷。</p>
七岁的小姑娘，层层华服的包裹下，更像一个傀儡娃娃。毫无喜怒。毫无情绪。</p>
她坐在金光闪耀的尊主之位上，面无表情俯视整个大殿。</p>
德高望重的霍老开口；“尊上，您需得一名暗影护你周全保你安稳。”</p>
高位上坐着的傀儡娃娃面无表情，“唔？”</p>
“依老朽看……无道，你有何事？”</p>
一步踏出，十三岁的少年匍匐在地，恭敬开口，“无道愿为尊上暗影。请霍老成全，尊上成全。”</p>
老者白眉一挑，身为尊上暗影，一荣俱荣，一伤俱伤，乃是个永不见天日的活。无道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修行奇才，就这般做个永不抬头见人的暗影，门里的执法长老霍忠一时心有不忍。</p>
肩膀日渐宽厚的少年，眸眼里的坚定之色愈强，恳求着，他叩首道，“能做了尊上的暗影，是无道三生之幸。请霍老成全，尊上成全。”</p>
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他匍匐叩首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p>
高位上坐着的少女于是眸眼一动，偏了头，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投来探究的目光，“唔？”</p>
身为浮世之尊的李小落，已然忘记两年前，花圃里那个一身血痕的少年杀者。</p>
于是，两年之后，已经贵为浮世之尊的李小落，对着殿下，这个匍匐在地的少年郎，只冷冰冰开口，“做我的暗影。永远暗无天日，永远卑微如尘埃，永远卑贱如蝼蚁。你，也愿意？”七岁孩童的声音，稚气软糯中竟透着股涔人的寒意。</p>
大殿下，匍匐的少年并不迟疑，“甘之如饴。”</p>
你有，爱过一个人吗？</p>
为了那个人，即使卑微如尘芥，也能甘之如饴。</p>
为了那个人，纵使卑贱为奴仆，也能坦然受之。</p>
“有，我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