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才高八斗,果是名不虚传,一席话剖析在理,分析透彻,更难得的是深谋远虑,从大局着眼,任谁都得服气。
陈晚荣于这些大局不是太在行,没有参透张说的用意,自是没话说。王忠嗣是在座人中最有大局观的一个,虽然他拥有过人的智慧,毕竟年纪还小,这种大局一时没有想到也在情理中了。
“张大人,你好算计!这几天等你,没白费!郭某还曾担心,若是张大人的看法不能让人信服,那就是贻误战机了,郭某是白担心了!”郭虔站起身,向张说行礼道:“张大人,郭某这里赔罪了!”
张说还礼:“大帅言重了!张说一己之言,幸得大帅采纳,幸何如之!”
“谢张大人赐教!”众将心悦诚服,齐声道谢。
张说抱拳团团一揖:“承蒙诸位见重,张说倍感荣幸!”
“启禀大帅:吐蕃纰论来到营外,声言要见大帅,说是为议和而来!”营门兵士快步进入,向郭虔禀报。
“张大人,你真高明!说曹操,曹操就到!”郭虔大拇指一竖,赞叹不已:“叫他进来!”
费俊行很是不高兴:“大帅,见他做什么?就说我们知道了就成,何必与他磨牙!”
陈晚荣笑着接过话头:“费将军,这可是机会呀!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张大人早就想到一肚子的说词了,正好告诉吐蕃人呢!”
“哦!”郭虔大感兴趣,打量着张说:“张大人,陈监军说的可是真的?”
张说点点头道:“大帅见笑了,张某是有几个要求,正好借他之口转告墀德祖赞。”
陈晚荣和张说相处数日。对张说佩服得紧,深知其能,他能如此说话。必然是成竹在胸了,准备瞧张说舌战吐蕃纰论了。
正说着,营门兵士带着纰论进来,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身着吐蕃服装。头戴金饰。整个人显得富丽堂皇,光得这身打扮就要值几百头牦牛。
陈晚荣想到一路行来的地所见所闻,到处都有衣不蔽体的吐蕃百姓。他们有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特别艰辛,而纰论却是富态如此,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没法比。
纰论主管外交,相当于唐朝的鸿胪卿。是松赞干布改制时设立。松赞干布改制之前。吐蕃赞普以下就要数大论地权力最大了。当时主管内外大政,权力大得可怕。在吐蕃国内比起赞普还要吃香,松赞干布感到其威胁。方才决定改制,分散权力,方便制约。
吐蕃在文化上主要是受印度文明的影响,因此而创造了吐蕃文字。当和唐朝打了几仗,吃了大亏之后,松赞干布认识到唐朝的强大远非吐蕃所能比,尤其是大唐风华更是令他神往,是以在改制时仿照唐朝官制进行改革,增设几个宰相,分散大论的权力。
增设的宰相主要有小论,也就是副宰相;兵马都元帅宰相同平章事、副元帅同平章事,统领全国军队,相当于唐朝地兵部尚书;还设立了四个主管民政地宰相,都是宰相同平章事,他们共掌国政,一应国家大事都由宰相会议商定,报请赞普批准。
如此一来,大论的权力骤然缩小,不能再对赞普构成威胁,吐蕃的权力机构运作起来更加方便。
在宰相以下设有各种官员,分管各方面事务,囊论,也就是内相,主管官员地升调补迁等内政,相当于唐朝的吏部尚书。纰论,也就是外相,主管外交,相当于唐朝的鸿胪卿。岸奔,也就是度支使,主管财政,相当于唐朝的户部尚书。资悉波折逋,主管全国赋税,也就是大会计官。喻塞波掣逋,又称整事相,主管刑狱,相当于唐朝的刑部尚书。
经过这番改革,吐蕃空前稳定,走上强大之路。不过,问题又来了,那就是这些官员都是世袭,不利于人才的提拔与任用,这是吐蕃的强盛不过是昙花一现地重要原因。
奴隶制与世袭制一直是吐蕃地特色,一直到了现近,由新中国给废除。
纰论名叫囊日瓦,一脸的傲色,眼睛向上翻,他地目光从一众将领头顶上望了过去,来到帅帐中,站在正中,张开了高贵的金口:“哪位是唐军地统兵将领?叫他出来见我!”
这谱摆得也太过份了,众将齐声喝斥起来,愤恨声如雷,囊日瓦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眼睛上翻,仰起头望着帐顶。
郭虔就要发作,张说右手一摆,阻止他说话:“诸位,今日我们已经商定灭亡吐蕃的大计,各位就按照既定的方略去实施,务必在五日内赶到逻些城!”
什么时间商量过这等事了?众将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仍是齐声领命:“遵令!”
张说站起身,冲帐外大喝一声:“来人!给这位客人拿一碗冷水,一块冷肉干给他。贵客,军中无佳肴,如有简慢,多多海涵!”冲郭虔一使眼色,众人就要出帐而去。
按照囊日瓦的想法,他如此高傲,激怒众将是情理中事。唐军的统兵将领也会怒而站起,和他开始一番唇枪舌剑,打嘴仗,囊日瓦很是自信他的口才,还没有屈于人,唐军统帅打仗有一套,说到这嘴仗,肯定没法和他比。
他的想法是不错,说起打仗,郭虔很有一套,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唐朝的名将。但口才的确是不怎么样,不能和囊日瓦相比。可惜的是,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唐军帅帐中藏龙卧虎,说起打嘴仗,陈晚荣不见得比他差。张说就比他厉害,厉害得多了,十个囊日瓦也是比不上一个张说。
一来就碰了壁,囊日瓦知道这里有能人。终于把高昂的头颅低了下来,打量着张说,冷冷的道:“素闻华夏礼仪之邦。尽是如此待客?”
“有吃有喝,没有简慢你,何来无礼之说?”张说反唇相讥:“华夏还有一句话,逢文王讲礼仪,遇桀纣动干戈。象你这种不知邦交礼仪之辈。又何必客气?过来!”朝端着冷水,冷肉干的兵士手一招。
兵士走了过去,张说把肉干一打量。摇头道:“这肉干太软了,要硬点。纰论大人自恃口齿伶俐,想必是自有一副铜齿铁牙,再硬的东西也能对付得了。”
囊日瓦对肉干很有了解,知道现在这块肉干又冷又硬,要是吃下去,会让人难受。若是再换一块更硬地来。谁受得了?他可是锦衣玉食。其奢华的生活比起唐朝的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冷肉无论如何是对付不了地。
他有自知之明。若是再傲慢下去,说不定张说还会拿出什么手段对付他。这次是用冷肉干,下次恐怕没这么好说话了,不能再自讨没趣。终于放下架子,不再傲慢:“囊日瓦奉赞普之命,前来贵营商议议和一事,不知道哪位大人与囊日瓦商议!”
郭虔重重一巴掌拍在帅案上,冷笑道:“商议?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我大唐三十万大军压境,吐蕃只有求饶的份,何来商议之说?”
“果然是三十万!”囊日瓦听了这话,和情报一对照,立时确定下来了,心中很是吃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反驳道:“将军这话就不对了。你们自恃强大,夺我石堡城,犯我河山,要知道恃力者亡,恃德者存,你们不修德政,专务征伐,必将自取灭亡!”
陈晚荣很是惊异的打量着这个纰论,居然读了不少儒家的经典,出口引用,毫无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