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希特勒那种迫切的眼神里，张海诺知道新成立的纳粹党虽然规模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在它的势力足以左右政局之前，经费始终是希特勒头疼的问题——在啤酒馆暴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戈林这个被许多人认为是希特勒忠实仆人的人，一度被纳粹党所遗忘，但正是凭着他在组织工作和吸纳捐款上的显着贡献，希特勒才重新对他委以重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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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可观！”张海诺终于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但这个时候希特勒显然没有兴趣关心他的心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手提箱。</p>
张海诺将手提箱放在希特勒的书桌上，打开锁，里面放着几件衣服和两本厚厚的书。这是两本完全被掏空的书，翻开书皮和前面几页就能看到里面放着大量的美元纸钞。</p>
在如今的德国，美元显然要比马克值钱很多，看到这些钱，希特勒几乎癫狂了，他激动的抓住张海诺的双手，“海诺，我就知道你是党最忠诚、最可靠的朋友！你知道吗？我们的党，现在正需要这些钱来扩充实力，我还打算买下一家报社，还要为我们的体育运动部添置武器！太好了，太好了！”</p>
张海诺此时的心情，仍然是复杂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会加快纳粹上台的速度，或是让这个尚且还十分弱小的党因为扩张过快而出现其他问题，可是，他又必须和眼前这个人建立起深厚的关系来。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p>
“这里一共是1,605美元37美分，其中有大约1000美元是从巴西募集到的，剩下的来自纽约的一些德裔商人！”</p>
“记下他们的名字，海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让支持我们的人看到自己的投资会得到怎样的回报！”希特勒一边说着，一边从两本书里掏出那些美元。他没有数，而是有些漫无目的的将它们重新整理一遍，然后将它们放进书桌下面一个带锁的柜子里。</p>
“海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真可惜你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党，否则我一定会委任你一个重要的职务！海诺，你如今还是不愿意放弃你们家族的训令加入我们吗？”</p>
张海诺认真而严肃的说道：“阿道夫，请尊重我的人生信条！”</p>
“好吧好吧，海诺，我理解！”希特勒实在太高兴了，高兴的甚至允许别人不经意的违逆一下自己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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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此时站在慕尼黑的制高点，人们会发现这座城市的夜晚已然没有了1914年的光辉——大片大片的城区几乎处于黑暗之中，稀疏的灯光来自于路灯和少得可怜的酒馆和餐厅。</p>
失业率的居高不下，加之通货膨胀，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平民用不起电。所以一到晚上，城区里但凡有公用电灯的地方，例如路灯和餐厅附近，总是能够看到各色各样的人群——老人、孩子、壮汉、妇女，他们纳凉、闲聊，或是做些无可奈何的营生。</p>
施端纳克勃劳啤酒馆里，早早坐满了人——如今有钱买酒的人越来越少，这里更像是个各色人等聚集的大茶馆。</p>
虽然不是公开集会的日子，但这里照样能够看到因为没有位置而站着的。张海诺从罗姆那里得知，只要没有另外的活动安排，希特勒每晚都会来这里进行讲演，如今他已经成为慕尼黑城小有名气的人，甚至经常有人从外地赶来听他的讲演。</p>
庙小难容大神，罗姆说他们目前正打算换个更加宽敞的酒馆作为党的集会场所。小小的慕尼黑啤酒馆，似乎已经越来越难以容下这个党派的野心了。</p>
晚上7点，一身黑衣的希特勒准时出现在酒馆门口，不等他脱去外套，酒馆里的欢呼声便如同潮水般响起。他微笑着脱去外套并交给身后的助手，一边向酒馆里的听众们挥手，一边稳稳的走上演讲台。</p>
“诸位，不论你们是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的忠实支持者，还是普普通通的人，你们都是德国复兴不可或缺的一份子！”</p>
这样的开场白之后，希特勒开始了他长篇累牍的讲演。在张海诺看来，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一开始并不急着将气氛引入高潮，而是慢慢的让听众们跟上自己的节奏，就像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家，让所有人都融入他的音乐之中，当看到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讲演“抓住”了，他立即话锋一转，开始慷慨激昂的提出他的政见和想法，猛烈抨击他的对手和敌人，越讲越激烈，大有将政敌骂得体无完肤之势。</p>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该死的种族主义者，你们才是人民的敌人，你们将被送上绞架！”</p>
这个声音最初只是单调的一个，但是很快就有另外一些开始应和，几个人甚至开始向演讲台那边扔东西，从进入酒馆开始就一直跟在希特勒后面的壮汉在第一时间挡在他前面，而小胡子显然也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扭头朝酒馆大门方向投去一个眼神，片刻之后，一群拳大臂粗、身穿旧军服手拿棍棒的人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逮着那几个出言不逊着就是一顿无情的狂殴。</p>
张海诺隔那里不远，所以可以清楚的听到棍棒和拳头击打身体以及被打者的哀号声，这样的暴力手段对于希特勒和纳粹党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过，当他看清楚这些打手的小头目时，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那不是别人，恰恰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好的朋友埃德文.施巴尔！</p>
虽然埃德文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张海诺分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严酷的冷漠，这种表情背后似乎还有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快意，仿佛被打的不是普通捣乱份子，而是曾经欺辱过他的仇人一样。</p>
尽管埃德文跟着小胡子混还是自己建议的，但是亲眼看到这个场面时，张海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的好友，已经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堕落成为一个纳粹党棍和打手头子了吗？</p>
不到两分钟，打手们便将几个满头是血的人拖了出去，埃德文朝台上的希特勒点点头，快步走回到酒馆门口。</p>
让张海诺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听众们非常没有人对此提出抗议或者表现出不快，反而在希特勒大骂那几个人是布尔什维克派来的破坏份子之后，纷纷鼓掌喝彩。</p>
经过这么一段，希特勒后面的演讲让这里的人们情绪更加激动，仿佛是血刺激了这些人本性中暴力的一面，人们纷纷挥舞拳头，在纳粹党棍的带领下高呼各种口号。</p>
此时在这个酒馆中，也许只有张海诺一个还保持着冷静的心态。</p>
讲演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希特勒走下讲台并带头朝外面走去。瞥见埃德文依然在酒馆门口，张海诺穿过人群快步赶了上去。</p>
“阿道夫先生，您刚刚没事吧！”</p>
小胡子的情绪似乎还没从刚刚激烈的讲演中恢复过来，他很大声的说道：“不用担心，那些布尔什维克份子休想威胁到我！看看，这里都是我们党最忠诚的卫士，我们还有无数的支持者！总有一天，我要将敌人统统送入地狱！”</p>
张海诺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切，他并不担心希特勒的安危，就算打手们不及时进来，那些听众也不会容许捣乱者威胁到他们崇拜的人。他瞟了一眼正带队护送希特勒回去的埃德文，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p>
“阿道夫先生的手下行事精明干练，真让人佩服！”</p>
埃德文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希特勒爽朗一笑，“对了，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党纠察队的副总干事汉斯.洛梅斯特！汉斯出生在威廉港，战争中是一名潜艇修理技师。不久前变卖了祖辈留下的家产加入我们，对党的贡献非常大，为人忠诚可靠,组织才能也非常出色！”</p>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但对于张海诺来说，却没有“埃德文.施巴尔”那样的亲切感。</p>
小胡子随即将张海诺的来历向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平静的相互握手致意。</p>
“对了，海诺，你不是也在威廉港呆过很长时间吗？说不定你们两个之前就曾碰过面呢！”</p>
张海诺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化名为“汉斯.洛梅斯特”的埃德文抢先说道：</p>
“阿道夫先生，威廉港那么大，光军人就有好几万。像冯.芬肯施泰因先生这样的军官怎么会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p>
张海诺配合着笑了两声，“是啊，威廉港划分成很多区域，就算是我们这些军官也不能随意走走动的。这位汉斯先生……感觉非常面生，之前应该是没有见过的！”</p>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p>
希特勒并没有察觉到两人微妙的默契，漫不经心的和张海诺闲聊几句之后，就表示自己还要回党部去处理一些文件。</p>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海诺不仅看到这些所谓的纳粹纠察队员如何保护自己的会场，还“有幸”跟着希特勒去砸了一回场子——在小胡子的亲自带领下，数十名纠察队员手持棍棒冲进另一个社团的集会地，他们毒打了正在发表演讲的人，还用武力驱散了集会现场的人群，直到警察赶来，这些人才扬长而去。</p>
在这些行动中，“汉斯.洛梅斯特”总是身先士卒，他指挥的那一小队人马也显得格外卖力，那些被殴打的倒霉蛋，在他眼里似乎就是曾经欺辱自己的仇人，而这样的“干劲”也屡屡得到小胡子的赞赏。</p>
终于，在一次演讲结束之后，张海诺与小胡子闲侃了几句，然后提出要请英勇的汉斯以及他的手下喝酒。</p>
对此，希特勒欣然应允。</p>
张海诺要了两扎啤酒，和“汉斯.洛梅斯特”，也就是埃德文，走到靠墙的一个角落里，一边小口小口的饮着啤酒，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p>
希特勒的讲演虽然结束，多数人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这时，一个年轻人正在讲台上发表自己的见解，一听就知道是小胡子的追随者，只是讲演水平不佳，酒馆里熙熙攘攘的，只有靠近讲台的一些人在听他说话。</p>
“这样的生活暴力而血腥，你确定这是你寻找的目标吗？”</p>
“至少在这里没有别人欺负我们，只有我们欺负别人！”埃德文语气平和的说道。</p>
对于这一点，张海诺无可否认。</p>
“你觉得他怎么样？”</p>
“和你说的一样，狂热、情绪化，但是很有煽动性。你看，支持他的人每天都在增加！他有一种可怕的魔力，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人就会沦为他的忠实奴仆！”</p>
思量了好一会儿，张海诺仍无法抛开自己心底的忧虑——也许这样的生活才能抚慰埃德文内心的伤痛，但他不希望自己的挚友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想想这样的后果，他就不寒而栗。</p>
“你现在和罗姆的关系怎么样？”</p>
张海诺瞟了一眼，那个肥壮的同性恋者正在酒馆的另一端与两名军官聊天。</p>
埃德文并没有多想，“阿道夫先生和罗姆先生对我都十分照顾！”</p>
“记住我对你说过的，不要和罗姆靠得太近，他迟早会因为自己对权力的欲望而毁灭自己！”停顿了片刻，张海诺让嘴唇贴近酒杯，“如果你依然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对权力表现出太大的占有欲，就算有，也得放在心底！”</p>
埃德文笑了，这个笑容对于张海诺来说曾是那样的熟悉。</p>
“当然，海诺，我的野心在阿道夫先生和罗姆先生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