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暴雪,火车被迫临停半个小时以后铁轨上的积雪已经超过60厘米深了,厚雪加上迅速的冰冻再加上至少七级以上的西伯利亚寒流带来的北风,本来最坚固最稳定的火车车厢瞬间就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艘摇摇欲坠充满绝望的小船。
列车长反复在广播里安慰乘客,说只是暂时躲避风雪,说车上的食品和热水储备足够,说暖气还可以至少维持20个小时以上,说站台里也准备了大量的紧急救灾物资。
说风雪小了很快就重新出发。
幸亏这种天气选择出行的人不多,而出行的人大多数都坐了更快更安全更稳定的高铁和动车组。
古老的绿皮火车前后两个车头,中间只有区区六节车厢,其中还有一节是燃料车兼火车厢一节是餐车和乘务人员休息室。
真正乘坐乘客的只剩下四节车厢,单节车厢182个坐位,但是几天一节车厢也就二三十个人,四节车厢加起来还不到100人。
即便如此人群中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迅速蔓延,家住在附近的,在小站附近有亲戚朋友的都已经开始练习下车。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趟古老绿皮火车的老乘客,已经坐了几十年,知道刚才列车长的话全是骗人的,食品燃料不可能足够支撑一天一夜时间,热水也十分有限,现在四节车厢两节已经没水了。
再看外面的风雪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天空根本看不见黑压压乌云大片,老乘客还知道这个小站平常最多两到三个人值班而已,根本不会储备任何食物和燃料,这个小站几年前就开始讨论废弃了。
因为现在绿皮火车绿皮慢车越来越少,绝大部分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只有在比较偏僻的山区地区还有几趟苟延残喘。
倒不是说绿皮火车就完全不好,绿皮火车便宜皮实一般旅程较短要求也少,上了车跟到家一样随便。
甚至有的绿皮火车是可以随便把牛羊鸡鸭带到车厢上来的,还有一部分人拥有绿皮火车情怀,或者在时间不忙的情况更愿意选择慢悠悠看风景的绿皮火车。
沈墉伯就是其中之一,本来他已经被送进了高铁站送上了高铁车,他却自己下来了,他身上的伤基本上都是皮外伤,除了左脚踝崴到了肿胀的厉害之外没别的。
他走路跟个瘸子一样,肩膀一高一矮的晃动,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身上穿着一件跟他瘦小身材极不相称的灰色棉风衣。
头上戴着一顶狗皮帽子,相貌平平,在北方已经进入初冬的世界当中却显得极其和谐,和谐到扔进人堆就再也认不出来。
沈墉伯看起来有些心事,他一个人霸占着双面六个坐位还有一个靠窗的小桌板,不是他多特殊,而是乘客太少,每个人大概都是这样的配置。
他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大雪,禁不住又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棉风衣,靠窗脚下的暖气温度越来越冷,他知道这是火车燃料有限在尽量维持一定的车厢温度。
本来这种古老绿皮火车就四处透风,全力供暖温度也就20度左右,现在大概只剩下15度左右。
这个温度看起来不低,可是在静止的车厢中,在外面暴风雪疯狂侵袭而入的情况就会觉得越来越冷,所以很多人在咒骂抱怨,一些人在想着办法下车。
一些人则在过道里来回的走来走去取暖,小孩子的哭声,老头老太太的咳嗽声,中年人电话里的喊叫声汇成一片,整个车厢里是混乱真实繁杂的。
只有沈墉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腿担在对面的座位上,本来他是脱了鞋子的,现在因为开始变冷不得不重新穿上,可他还是稍微讲究一些,找了两张废报纸垫在脚下,虽然绿皮火车座椅上的蓝色座椅套上次洗干净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很多地方都磨的黑亮黑亮的,味道感人。
一共六节车厢只有一个乘务长一个司机一个机修和两个男乘务员,一共五个人,正常情况下不算少了,如今却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几乎每个乘务人员都忙的不行,解决着人们各种各样的疑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恐惧和刁难,车厢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灾难降至的阴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