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一片哀鸿遍野。死了的一动不动,没死的四处爬,还有的在血泊里嚎叫。“撤退吧,死伤的让他们自己处理,他们的家属会把他们抬回去的,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我们必须马上开拔去张家湾。”杨凡面无表情的说道。周围的人立刻转身就走,去收拢队伍开拔。这一仗,卫所伤亡也就几百人,绝大多数人都跑了。他们全是本地人,对天津这个九河下梢,河汊芦苇滩纵横交错,湖泊和池塘密布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们只要往芦苇荡里一钻,谁也找不到他们。他们的长官都没地儿找去,更别说这些倭寇了。“伤亡如何”杨凡转头问樱井桃。“被火枪打死了二十三个,重伤了七十多个,还有一百多轻伤。刚才格斗时又伤亡一百人左右。大概减员三百人,重伤员需要留在天津卫城治疗。等我们撤退时带走。”杨凡点点头,这个伤亡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对方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他们也有五六千人,况且家丁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此时的芦苇丛深处,一双双眼睛焦急的看着战场,他们又亲人倒在那里,好多还没有死,只是伤的重。很快,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些倭寇似乎对这些乞丐兵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整队走了。“走了,走了,倭寇走了”“老乡们快出来吧,倭寇走了”这些人全部从芦苇丛里冲出来,寻找自己的亲人。“大哥,大哥,你在哪里。”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焦急的呼喊着。这时候,一个穿着盔甲的尸体被推开,下面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有气无力的回应道:“老七,我在这里,家里怎么样了。”那个年轻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哥,红了眼眶,“大哥你伤在哪里了,能动不,你放心,家里都躲进芦苇荡了。都没事。”“你放心我没事,我的大腿上被弩箭射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弩,这么大的力量,那个箭也没有羽翼,就是一根铁棍,直接从大腿上穿过去了。没伤到骨头。养几个月就没事了。”“大哥你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没了呢”年轻汉字心有余悸的说道。“胡说个啥哩,你怎么不盼望我好点,”他大哥气的给了他一个爆栗。“还好老子见机快,这些倭寇专门找穿盔甲的军官招呼,不怎么搭理我们这些小兵。我被弩箭射的躺下后,就扯了一具尸体盖在上面,把倭寇都骗过去了。”“大哥你先忍忍,我去找个树杈子,给你当拐杖,我好扶着你回去。”“不急,不急,先不要管我,你看这个军官的身上好东西可不少啊,盔甲,雁翎刀。角弓,皮靴。咱们哥俩儿先把他扒溜光,这身衣服也比咱们的好太多了。你别管我,赶紧的,把周围的死尸衣服都扒了,出来一趟,不能走空。”老七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大哥一向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胡老大、胡老七,你们两兄弟先别急着搜腰包,先把咱们小旗的伤员先抬到一边来。”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说道。他是这个总旗最老的老兵,当年参加过万历援朝之战,在村子里德高望重。现任总旗就是他小儿子。他大儿子在辽东战死了。“咱们小旗的人先来的,赶紧把这些浮财都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可不能归私人,咱们小旗也死了几个人,伤了十多个人。都是穷苦的日子,东西变现了先去这下子又有些家庭过不下去了。得了钱,先买药请郎中。有剩余的分给死伤的家里做抚恤。这些东西全部都要归公有。”老人七十多了,但身板挺得笔直,虽然瘦骨嶙峋的,但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陈爷爷,全凭您老做主,您老做主。”胡家兄弟缩缩脖子,唯唯诺诺的答应了。陈家务村是一个总旗的编制,老人的小儿子跟着上官撤退去河间府了,老人就带着村里剩下的男人来给死者收尸,救护伤者。老陈头目光闪动,有些纳闷,这些做派可不像是倭寇所为。那些家伙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凶残的和野兽一样。还能给伤者留一口气儿。不过他勘察现场的遗失的旗帜,武器、衣服斗篷,看着确实像是倭国人的东西。陈老头忍不住摇了摇头,管这么多干嘛,也许他们有事急着走呢。“各家的快点,先把伤员和尸首抬走,咱们村的一个也不许扔。剩下的人把这些死尸的衣服都扒了,够给全村每人做一身衣服了。破布也够给娃娃做小褂了。武器铠甲什么的,都别剩下,就是箭头也给我拔出来带走。都手脚麻利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恭维道:“还得是咱们老叔,有一老如有一宝,其他村子的都吓死了,没一个敢来的。这些财就让咱们发了。”陈老头瞪眼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玩意,除了拍马屁还会干啥,你给我去把那匹死马拖走,一张马皮能买不少钱呢,别在这里没屁搁弄嗓子。”说着一脚把陈大海踹到一边。陈大海也不生气,点头哈腰的带着他的儿孙去弄死马了。陈家务村发了一笔大财,累计获得盔甲七十五套,死马三十一匹。伤马十匹。弓十七把,长矛头一百三十多个。腰刀一百零一把。还有倭刀十七口。从地上和尸体伤拔出箭头七千多枚。扒死人衣服靴子无数。“诶呀,兄弟,兄弟,有话好说,咱还没死呢,你可不能扒我衣服,我是赵家村的,哎呀,你这个混蛋玩意,我要到百户大人那里去告你。”原来,有些人扒死人衣服扒红眼了,把其他百户里的伤兵衣服也给扒溜光。气的陈老头一脚一个,全都踹到一边。这些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东西。“谁让你们扒没死的袍泽衣裳的,还不给他们穿上,把这些不是咱们小旗的伤员包扎一下,抬到大路旁边放好,还不快去,妈的,混蛋玩意。”“陈总旗,您看这匹马,是上好的战马,可惜腿中箭了,杀了有些可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道。陈老头叫陈忠,当年是总旗官,这个陈家务村就是他从朝鲜带回来七个老兵繁衍出来的。这个说话的老头是当年百户里的兽医黄淮。“我看看,嗯,是匹好马,牵回去,弄点草药治疗一下看看。说不定能养好。一批战马最少值三十两银子,就是当不了战马了,也可以当驮马用,至少值十两银子。”“可惜,咱们村子太穷了,马要半夜喂豆饼,咱们人都缺吃的,就怕养不起啊。”黄淮有些肉疼的说道。“把老兄弟召集起来,重开铁匠炉,这次得到的破损严重的兵器和甲片,打制一些农具出来,和塘沽那边换些大豆过来。要是能养好这匹马卖了,就可以给娃娃们请个秀才来,开个馆。咱们兄弟就是一辈子吃了不识字的苦头,总要给下一代一个盼头”陈忠低沉的说道。“好,就这么办。”黄淮点头道。“没想到这些倭寇居然没有打扫战场,便宜了咱们。我记得当年那些倭寇穷的不行,搜刮朝鲜人丝缕不剩的。今天这些人怎么转了性了,伤兵也没屠杀。”“他们穿的太好了,盔甲也远比朝鲜的那些足轻好,我估摸着,这些人不是足轻散兵,更不是倭寇,像是正规的大名带着武士来的。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这些人不要钱才更可怕。”陈忠四面看看,打扫的差不多了。“走吧,过一会其他村子的人也要来了,免得发生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