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然过了城门,周围木架上火盆的光线便一股脑地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这小小的车厢里,便是一直躲在暗处的韩心洁也被火光照亮了面庞,露出一张极惹人怜惜的俏脸来。
刚才车厢里谭纵与明心两个人的连番耳语,虽然是极小声了。但在这般近的情况下,自然难以逃脱她的耳目。只是她即便已经被明心的那些话说的羞红了脸,气煞了心,这时候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依然装着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将头撇了开去,装着往外头看的样子。
无锡县里的情况比之韩心洁想的要好上许多。
虽然两边的店门多数都被砸烂了,但是那些民居却是无甚妨碍,便是连黄泥也没沾上半点,与那些被人强行打破了大门的门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只是街道上,虽然布满了火盆、火把等照明之物,但街道上却见不着半个人影,只有那些宅子里不时有人影晃动,亦或有呼喊声传出来,也有些许的哭泣声,撕心裂肺的倒是让人听了觉得难受。
明心回头小心地瞧了一眼,见自家小姐似乎看窗外看的正出神,于是又忍不住低头在谭纵耳边道:“再者说了,我听闻当日那个坏人可是想从亚元公你这抢走苏大家的。如今你把我家小姐从他身边抢走,岂非正是报了当日的抢妻之仇?”
谭纵听明心说这话,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却不知道,那王动想从他身边抢走苏瑾的事儿,早已然经过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嘴,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上下。那些上层的人物只是拿这个当个闲事看,可明心这些下层人物,却是将这个当成了天大的事情。
故此,明心却是早就对这位传闻中的亚元公记在了心里。待后来听闻王动抢夺苏瑾不成时,更是将谭纵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的最里头。谁想的到这一次去苏州的路上,竟是当真巧之又巧的遇上了。特别是谭纵将她摁在膝上,似打似摸了她几下屁股后,她原本藏在心里的念头便突地窜了出来。
只是她这话说的太过大胆,便是韩心洁再如何装聋作哑却也是装不下去了。但是谭纵这会儿当真是不便的很,若是缺了明心的扶持,怕是只能躺那了,这又是何等的不雅。故此,韩心洁只得肃声唤道:“明心。”
“啊!”明心却是被韩心洁这一声喊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看,却发觉韩心洁虽然眼睛仍然看向窗外,可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无。
明心照顾了韩心洁这般多年,如何会不知道这位韩家三小姐的性情。似这般说话,听起来仍然是轻轻柔柔的,可实质上却是代表这位韩家三小姐已然愠怒非常。只是这位三小姐实在是没有半分脾气,便是再生气也不过是冷下脸来不说话、不动作、不理人。而似这等蕴着丝丝怒意的样子,便已然是她表示自己生气的极限了。
小姐生气了,做丫鬟的还能如何,自然得小心陪小心了。故此待明心转过头来时,表情却是异常委屈,甚至还轻轻敲了谭纵肩膀一下,显然是把气撒在了谭纵身上。
谭纵却是被这小妮子的这幅样子弄得笑了。
他在后世时,因为家世缘故,身边也是有两个女人的。只是那两个女人都是后世所谓的成年女性,虽然年纪不笑,但脾气却都不大,而且都偏软弱,但年岁毕竟起来了,终究不会如明心这般搞些这样那样的小动作。
而在大顺朝,家里头虽然也有三个如明心一般年纪的丫鬟,但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了半步惹了祸最后连累了自家主子的。故此,谭纵在家里虽然也是一呼百应的大老爷一个,但却也未尝到这种小女孩撒娇的滋味。
因此,对于明心,谭纵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怜爱,少了几分怜惜。不知不觉间,这个韩家的小丫头却是已然在谭纵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了。
“韩小姐适才那话说的对。”谭纵却是嘿嘿笑着接过了话头,又转回了先前的话题道:“那些虽然都只是韩家的下人,但适才在战场上面对山越人时,却都是我大顺的好男儿,又如何有贵贱之分。如今受了伤,自然应该前去探望这些英雄。别说是三小姐,便是我,也是要去走这一遭的。”
明心见谭纵居然帮着自家小姐说话,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在韩心洁瞧不见的地方,小手顿时就义无反顾的摸了上去,轻轻地掐了一把。
韩心洁听了,虽然无有什么高兴之感,但对明事理的谭纵却也是多了几分好感。因此便也接过了话头,用她独有的轻柔嗓音道:“谭大人这话说的极是。莫说他们是我们韩家的人,便是那些素不相识的无锡县公人,我们也该去探望一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