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缘,来寻人哩,这屋里咋像我当年啊。那时从俺地里回家,瞧见满院子死人,我爹鼻子被砸窝进嘴里,头上血还咕咕往外冒嘞,胳膊断了,手里握把镰刀挂在树上直摇晃,我娘直挺挺趴在我爹尸首上,一杆长枪把他俩串钉在土里。我哥,嫂子,娃吊在院里的枣树上,舌头耷拉出老长,没有一个喘气的。出门那会还热锅热饭的吃嘞,回来就全部冰凉。我血堵心,一头栽倒就啥也不知道了”。
老汉语气缓慢声音暗哑,就如说别人的事情,没有任何翻腾的情感。只是那些皱纹更加密集的堆起。他深吸了口气咽进肚子,过了很久才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没下过山,咋!现在这世道又开始闹土匪了,杀白莲吗?”这叫王缘的老汉搔搔头,好像在跟自己说话。
“我不知道你说啥,你是楼下派来的?不要装神弄鬼骗人!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王缘点着头,细软的发髻也跟着摇晃,张口说道:“对着哩,活着才能报仇,死了只会让仇人逍遥,不过即便你杀了所有人,当时痛快,最后还是难受,心里啥也长不出来嘞”。
“我要杀人!我现在就为这活着,心里长得全是恨!!!”郑浩抬眼看着老汉,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觉得说出来,胸口畅快了些。
“嗯!好!”王缘老汉轻拍大腿,“你帮我个忙,我就帮你,咋样?”王缘盯这郑浩。
“我怎么信你?”郑浩斜着眼睛问道。
老汉眼角带着笑意说道:“你先杀这个人怎么样”他指指靠在墙角的二结巴,然后伸手急速点向他的细腰。似乎鼓胀的皮球开了口,二结巴张大嘴,杂乱无章的吐气吸气倒腾不过来,门牙碍事的让他发火。
“我,我,我,我,我”脸色煞白的二结巴急于说话,唾沫星子喷到郑浩和老汉的脸上。他的舌头系成了结。两只手拼命比划,做出各式各样形状。
“听,听得到啊我,抬头三尺,有,有,神灵。低头。您们饶,绕,命啊”。
二结巴胡言乱语的叫着,鼻涕眼泪滂沱暴雨般顺腮而下,灌进嘴里。抽泣的快喘不上来。
郑浩提起放在厨案的菜刀,抓住二结巴的头发,脚踩肩膀,扬起手臂,就要往脖子砍下。
“这人是害你妻儿的仇人吗?小兄弟,杀你该杀的人,杀错那是造孽,我因当年一怒错杀十人,使得百人没了丈夫,儿子,父亲。至今我还为他们烧香磕头。”
郑浩一愣,手下动作刹住,贴这菜刀的二结巴翻着白眼,口吐绿水,再次一泻千里,颈部流出细线般血珠。
“你要是能让我杀了真正仇人,我这颗脑袋就是你的,骗了我,我,我”郑浩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脑袋我不要,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境遇,再者,我还要让你帮忙,算是交换吧”老汉有些满意的答道。
郑浩放下刀,踹开昏厥的二结巴,刚才老汉所讲,他只记住家人如何惨死,剩下全部一头雾水。
“你到底从哪来,怎么帮你,我什么都可以拿出来”郑浩声音低哑地说道。
王缘“唉”的叹了口气,精神矍铄的核桃脑袋垂下来,显得慌张局促,踌躇的搓着手,仿佛不知从哪开始讲起。
“这个吗!哎呀,咋说呢,说远了你糊涂,说近了你不明白,这些事情怎么说好呢!?!”老汉变成了三结巴,有些语无伦次磕磕绊绊,说完后紧盯着郑浩。
郑浩点了点头,然后使劲摇头。
“嗨!不管咧,就从头说吧,太和殿乾隆禅位那年我出生。”老汉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