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峙城中最有名的景胜当属‘听风亭’,因为秦昕公子曾在此与一群文人墨客斗酒会诗,以至横卧五日未醒。
瑾峙城中最骄傲的盛举当属两年前‘砾还楼’的那场豪赌,秦昕公子在最后一局中反败为胜赢走了近旁黎城首富,屺远航的全部家产。
瑾峙城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当属秦昕公子又得到哪家名门小姐的青睐邀奇游山蹋水,又与哪个色艺双绝的美人对诗作赋。
瑾峙城中最大的金佛是秦昕公子曾融千金所制。
总之,秦昕公子的声望在瑾峙城中甚至已跃过了一方之主秦亲王,固然他旱时施粥放粮,涝时捐银修坝。
秦王府中人也更拥戴这位世子些,且不说他那俊美无双的外貌,单是性子好这点就足以收服众人之心。府中下人皆知世子是从未发过脾气的,晔公子虽亦是顶尖的人物,却显得过于严肃不及世子可亲。
因此,今日瑾峙城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愉悦气息,王府中更是欢舞异常,只为那常出游在外的秦昕公子回府了。
“你回来了?”秦亲王伏于紫檀雕麒案上执狼毫抒写,只瞟了一眼来者,便低首继续研墨习字。
“父王。”来者并未对这明显的怠慢,有不渝之色。移目从设于案上的红木嵌银笔架,黑玉纸镇,青石玉器,到一旁悬着的前朝名画一一打量着。
秦亲王久不闻其声,稍抬目,见其自得之态,眉紧了下,将笔搁下。
“昕儿。”
秦昕公子这才转向他,挂着笑,敬言款语道:“父王,唤昕儿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秦亲王细细注视着眼前自己愈发贵雅明绚的儿子,白至透亮雪肤,眉目间竟有几分像……可,灰褐色的眸又偏偏深不见底,薄唇微抿,笑得让人意摇又心悚。
“嗯,你该知道发生何事了罢。”
秦昕始终含笑对着自己父亲的审视,此刻笑意越深,拾起方被掷下的笔,轻抚沾墨长毛,道:“昕儿刚回来,怎知发生何事?倒是晔弟常年在府里该清楚才是。”
“哦?秋枫堡之事昕儿不曾听闻?”秦亲王牢牢迫视他,声略沉,欲要从其瞳眸中探知真意,“豫庄早已交由你打理,现今在此处出了事你竟不知?”
“秋枫堡?”秦昕不在意道:“就是豫庄十里地外的秋枫堡?庄主秋暝夜年青能干,自他接手后,秋枫堡财势扩了两倍不止,除了些江湖买卖,商农亦有所涉。只是为人冷淡之极,从不对任何人稍加辞色,却也极少动怒。‘秋暝夜’这名字到起得甚配,秋深无月夜,萧瑟寒凉时,呵呵,果然人如其名,性冷如冰阿。”
“就这些?你最近在忙什么?易亲王府招亲你亦无动静,现连豫庄四遭大片田地遭毁,人牲死伤无数,许多名门世家牵涉其中,已然齐聚秋枫堡,将锋矛直指我们秦亲王府的事都无所知吗?”
“父王无需动怒。”对秦亲王的横眉怒目,秦昕摆摆狼豪笔干,悠笑道:“易亲王府招亲,若知父王对这‘天殒第一美人’如此中意,孩儿定会前去,尽孝道让父王一尝心愿。”
语带暧昧,这‘中意’二字是指为媳,还是为妻,叫人无从分辨。
秦亲王极力压制心上窜的火苗,何时起每每与此子言词交锋,自己定先失冷静。“秋枫堡之事呢?”
“那事阿……”贵值千金的狼豪再次被丢弃在案上,秦昕转身长发旋飞,“昕儿自会彻底了结。”一只墨缎青底皮履踏于蝠形楠木门槛上,偏首,有礼道:“呵呵,父王好好歇着吧,孩儿告退。”
于是在这场游子回家,骨肉团聚,父慈子孝的会面结束不久后,书房里传出‘咔嚓’一声,宣告了今日那支不幸的笔,到底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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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余山四季风景如画,春暖百鸟鸣,夏炎树荫密,秋凉红叶飞,冬寒泉水温。其中最美的乃是秋季,山上大片枫林红艳似火燎山。夕阳斜照绚丽低垂晚霞,溅艳宁静天暮,风过火红海波翻滚,‘海’天一色互相辉映,格外迤逦妖娆。
秋枫堡独坐于暮山上,孤清却无萧凉之意。
“大哥!”
身姿凛凛的红衣青年寻声而转,眨眼间,怀中多了个软软的娇小香躯。
“大哥我好想你哦。”橘衫少女蹭着青年的衣襟,撒娇道。
青年低首看着怀中的橘衫少女,无奈摇了摇头,未发一言。
“暝夜。”
红衣青年向少女身后望去,只见一白衣俊逸少年走近,身旁跟着粉纱披帛旋绕于臂的婀娜佳人。
“燕昔。”努了下略干的唇,秋暝夜终于摒出两字来。
“呵呵,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未变阿,暝夜。”燕昔轻笑道,朗目微旋,不动声色的将身旁佳人推上前去,忍住暗地被扭得生疼,不改笑意,“铭烟和我都想你得紧呢。”
铭烟柔笑着点头示意,捏在燕昔腰上纤指愈发用力的转了转。依理本该说‘我和铭烟’才是,这人偏故意背理而行,什么‘铭烟和我’的,讨厌,讨厌之极!
这幅画面落入暝夜眼中,却是相依相偎,异常亲热。按理看了十年早该惯了,可他素是不苟言笑之人,不禁还是别开了眼去。
铭烟见状心头又是气恼又是娇羞,狠狠瞪了燕昔一眼。
受到佳人的怒目相向,燕神医无辜的摸摸鼻子,玉笛轻敲秋暝夜肩膀,玩笑道:“秋枫堡的主人接待来客都是在庭院中,一杯香茶也无吗?”
秋暝夜尚未及答言,铃儿抢着嗔道:“燕哥哥怎算客人?”过去一手牵着燕昔,一手挽着铭烟,谄笑道:“走走,我带你们去原来一直住的院子啊。”
两人半推半就的随她入内,越过暝夜时,燕昔与其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皆知须得避开铃儿再细谈近日之事。
“秋铃儿,等安顿好后,你给我回屋面壁思过去,十日不准离房。”
“什么!”铃儿惊呼。待瞧见自个儿亲大哥面无表情,知道没得商量,讨好地瞅瞅身旁不是亲兄长却胜似亲兄长的燕昔。
受到求救的目光,燕昔拍拍铃儿粉嫩嫩的小脸,心疼道:“十日这也太过了!”见铃儿不住点头,立即安慰道:“放心,有燕哥哥在,三餐点心都会及时让人给你送去的啊。”
铃儿愁眉苦脸,腹里泪落如雨,呜…呜…怎的自己这般倒霉,眼看就能蒙混过关了,就差那么一咪咪,到头来还是…唉……
燕昔笑着反拖低下头,再无之前活力的铃儿,走向她熟悉不亚于己地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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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公子。”两个婢女正在花园嬉笑着闲嗑家常,突见一身光鲜的秦晔到来,赶忙小心退至一旁行礼。
“哼!”
这些日子秦昕回府,府中上下都围着他转,秦晔不免郁结在心。今日出府散心,入耳的事几乎不离‘秦昕公子’四字,怫忿愈深,摆袖提步,想着回自家花园逛逛也罢。才进园子就隐闻欢笑声,却原来是两婢女在嬉闹,可一瞧见他,立时收了音,停了笑,如木做的一般立于边上,似希望自己快快离去。怎么,难道他是凶神恶煞不成?
秦晔平日为人严谨,虽未苛待下人,但替王妃督管时,一律以家规为准,不讲一丝人情。又认定不庄重肃穆,正言厉色不足以立威信,瞧不起秦昕整日不正经的样,故时常板着脸。日子一久,下人见了自是战战兢兢,他偏不知深索,见人人都喜亲近秦昕,唯觉自己受了错待不平起来。
几日怨气填胸,无处宣泄,这时一并发作了出来。
“来人!”一声高喝,几名护卫侍从即时应声而来,“这俩人不干自己分内之事,在此玩闹戏耍,犯了我秦王府家规,带下去各抽三十鞭子。”
两婢女在其呼人时,便知不好跪倒在地,一听要受这般重刑,不明自己哪里错已至此,又不敢分辩,大声啼哭起来,边还哀哀求饶。
梨花带雨,铁石心肠也要软了,可秦晔肝火未消,但觉更心烦不耐,正命人疾速将二人拖下去之时,迎面却走来了他此刻最不愿见之人。
“晔弟,何事动怒至此阿?”秦昕悠笑着走来,随身只单着件宽袖长衫便服,偏显得儒雅又俊洒,高雅却又无孤高自许之姿。
“没什么,不过惩戒两个不守规矩的奴才罢了,不劳世子费心。”秦晔端严生冷以对。
“呵呵,既是小事一桩,晔弟又何须认真与两个下人计较,徒失了主子的身份。”秦昕示意侍卫松开了本被拽着的婢女,温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