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掠影踩着鹅卵石小道慢慢踱行,没有等同屋其他人,一个人朝着玄羁馆走去。今天,她醒的格外早。
许是认床的关系,躺在蔚绫缡的被窝里,天色未明就睁开了眼,然后闭着眼却清醒无比,丝毫没有睡意。侧身看去,沈慕晴和罗宁正睡的香甜,屋里安静的很,她干脆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想把昨夜晒在竹竿上的被褥收回来。手上还带着洗漱过后的水滴,也摸不出被褥是干是湿,她干脆将脸轻轻贴上那绣花缎面,一缕幽香顿时沁入心脾,眸中染上昏昏睡意,久久忘记起身。
随着身体慢慢完全压上被褥,竹竿撑在地面的那端向两边滑去,带得她整个人狠狠的摔下去。下巴磕上坚硬的地面,不小心咬到了舌头,难忍的疼痛让她睡意全消。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撑起竹竿,复又将被褥晾上去,弯下腰拍去其上的灰尘,眼见瞥见地上的东西,拾起来放在掌心打量许久。
就不再管那被褥,径直向玄羁馆行去,心里暗自惋惜,可惜了一床上好缎被。
三月正是初春,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湿润,杨柳抽出新枝桠,娇嫩明媚的舒展着。君掠影漫不经心的踱着步,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眼神触到前面而来的碧衫少女,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笑意。
两个人都走的很慢,几近静止的速度。快要擦肩而过时,君掠影伸出手摊开掌心,蔚绫缡眼也不抬,完全背对背的时候。君掠影忽然听见低低的声音,她说:“我还以为你真笨到无药可救了。”
那声音如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君掠影脸上的笑意却渐浓。
眼中含着笑,行至玄羁馆门口,瞅着挂在墙上的馆内布局图,寻那修罗道的位置。昨日沈彦锦已告诉她,昆仑新弟子按天资和前期言行考绩分为天、修罗、人散道,就好像重生前学校分尖子班、重点班、普通班一样。而所谓发配修罗道,定是她不明状况下听听岔了,想来,蔚宗主说的应是分往修罗道。
心里默记下那修罗道的位置,她走近大门,穿过曲折回廊,再从右侧的角门拐进去,继续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一座假山后,眼前豁然一座庭院。
那庭院由四面镂空雕花石墙围着,上面爬满藤蔓植物,刚迈进那圆形拱门,一本蓝皮本子塞到她眼皮下,君掠影微微怔住,瞅见那封皮上赫然三个烫金大字“签到簿”,才恍然大悟。这也怪她不得,谁让她从未按时上过早课呢。接过签到簿,翻开,龙飞凤舞的写上自己名字后,双手交还的同时眉眼弯起朝那人甜甜一笑,就自顾自的往里面走去。
此时天色尚早,屋里没有几个人,但都已落座,想来座位应是自己挑选,她寻了个靠窗偏后的位置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托着下巴,斜眼瞧着一直捏在手心里的事物。
那是一个樱桃色的香囊,小小的袋身上用银线勾出数朵蔷薇,煞是可爱。她唇边勾起淡淡笑意,歪着头看那香囊里的花瓣,捏住底部将它们尽数倒出。风干后的它们让人瞧不出原貌,那香味咋闻起来好似茉莉,一般人也便笃定了它们是茉莉花瓣。
这香囊是随着被褥统一发下,每个人都有,故而她也没有在意。若不是凑巧的湿了被褥,又凑巧这香囊从被褥中掉出,凑巧她又起了拆开的心思,若不是这许多凑巧,怕是这辈子都要以为每天伴着入睡的是茉莉清香吧。
她一片一片将那些干枯的略微透明的花瓣放在手中,然后五指合拢,小心翼翼的将碎末收回香囊中。烟萝花,香似茉莉清雅,少量花瓣能助眠,若吸食其过多香气,便浑身无力整天困倦。若不是桃红曾提过此花,她也会以为是茉莉,真是难为她们能想出用烟萝花做香囊。既然别人花了这许多心思,她又如何能辜负?眸光渐冷,笑意却浓,此时的她已然怒极反笑。明明是她们仗势欺人在先,却还如此不依不饶,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痛殴她们的假想……
“天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一女生高八度的尖叫刺穿她的耳膜,不禁颤抖了下。
“那是燕浮光和北堂皓玥!天资奇高,一点不输于当年的‘阆风双碧’,很有希望在下次‘阆风会’上取代他们呢。哇,而且长的又好看!”另外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昨天不是说分在天道么,怎么来了修罗道?”
听到燕浮光的名字,她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其后她们大概一直都是在翻来覆去的表达激动,再也没有可用信息。她撇撇嘴角,就那个冷面毒舌男和那个花花大少会是“阆风双碧”的人选?这是在高抬他们还是在贬低哥哥和沈大哥呢?她霍然起身,循声走到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女生面前,用手拍拍桌子,朗声道:“霍梓舟和沈彦锦才配的起‘阆风双碧’这样的称号,你们别什么阿猫阿狗也拿来比,行吗?”
话音尚未落地,偌大屋里几十号人一起拿眼看她,刷刷的眼光扫过来,她脸腾的就红了,尤其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手更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她就是昨天入门仪式上那个大出风头的女孩呀。”
“今天看起来漂亮很多呢。”
“不过还是一样莫名其妙。”
……
她登时很后悔自己鲁莽的冲出来慷慨激昂,引来如此多人围观。祸不单行的是,嘈杂的议论声中有道声音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
“君妹妹呀,我是你皓玥哥哥,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呀。”
她僵硬的转过头去,在自己的右后方,北堂皓玥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悲戚的控诉着,那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声音里饱含的心酸。勾起了少女们泛滥的同情心,皆对君掠影怒目而视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深深伤害了他。索性理智一直在提醒她,这绝对是在演戏,因为她瞥见了燕浮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