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过了圣子复活瞻礼。说是应该,因为刘氓不知道日期,也没感觉有谁的罪孽得到补赎。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一整天,道路早泥泞无法通行,旁边的草地也湿滑不堪。
刘氓一直精神恍惚,眼前忽明忽暗,有时像在清爽的暗夜中摸索前行,有时像在絮状的烟雾中挣扎。每当他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咳嗽一通,清理郁结的胸臆,阴凉的雨幕就突然将他笼罩,雨滴扑打草叶的悉索声隆隆入耳。寒冷催他继续前行,耳膜阵阵刺痛让他保持如梦的清醒。
几点了,这景区就没有旅社么?刘氓抬手想看看时间,宽大厚重的衣袖连左手也遮住。他想抬手让袖子腿下,结果冰冷的雨水灌进腋窝,带走最后一点暖意。颓然放下手,他想用右手撸撸袖子,才现胳膊上还挽着一个人。
“亨利…,我们去那边的林子里休息一会吧,你这样闷着头走一整天了…”
他挽着,或者说扶持他的是一个女孩,同样湿重的黑色斗篷下有一张灰色,却不失明媚的脸,像是黑白片的效果。她浅灰色丝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神无奈中有些凄楚,挺直精巧的鼻梁下,嘴唇是深灰色的,语调和嘴唇一样颤抖。
她爆破音占多数的语言有些直接在脑中显出含义,有些似乎要用另一种语言转换一下,不过跟她的面容一样熟悉自然。刘氓点点头,挽着她转身走向左手的树林。虽然那里也弥漫着深灰色黏湿雨雾,好像还有点稳重的暖意。
看似平整的草地遍布坑洼,没膝的草叶增加了前行的难度。短短百米距离,刘氓却感觉无比遥远。深一脚浅一脚,有时他搀扶一下身旁的女孩,更多时候身旁女孩搀扶他,虽然相比他的个头女孩娇小一些。
“哎呀…”女孩突然惊呼一声,趔趄着后退,险些把刘氓也闪倒。不过这也使他小腹一热,突然间有了点力气。
“汉娜,怎么了?”刘氓把女孩挡在身后,茫然查看树林,却什么也没现。
“地上,那里…”女孩伸手指了指前方,然后瑟缩的抱紧他的胳膊,将脸也埋在他湿透的斗篷里。
顺着女孩所指方向望去,刘氓悬着的心瞬间着陆,懒洋洋的倦怠感又给额头带来融融的燥意,让他很想躺下睡一会。那是一具尸体,没穿任何衣服,尸体混入泥水的灰色头似乎很长,比周围灰色的草根明亮一些,但乌黑皱缩的样子以刘氓的水平看不出是男是女,更别说看出死因。
“我的小汉娜,没关系,他应该死了很久,这说明周围没有危险…”虽然思路不太明了,刘氓也记得一路来看见过很多比这**更严重的尸体。也许是不太关心,也许是怕吓着身边的女孩,他并未有过任何表示。
继续带着女孩走向树林,刘氓脚步更加沉重,混乱,一如止水的思维却因刚才的意外惊吓清晰不少,各种零散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飘荡。
英格兰人不愧是野蛮的代表,远比德意志人凶残。自己的那些领主打归打,抢归抢,一般都会任由农夫自己饿死,不会费那个劲加上一剑,淫辱的事情也很少见…
我的领主?哪些领主,什么领主,另一段念头飘过,让他很是纳闷。是哪个国家提出人道主义的,好像跟英格兰人有点关系。不对,这里应该是洛林伯爵的领地,他也参战了?虽然板甲已经便宜到2o枚金币,还是有赚头的,就是不知道小丫头的死鬼老爹会不会插一脚…
在一棵大树下坐好,刘氓很想面前有一堆篝火,可他想不出任何引火的方法,模糊中眼前还出现一个用石头引燃法烛女孩伤感的面容。宋国和塔塔人的战争不知进行到哪一阶段。
感觉身下比较干燥,还有些枯叶**带来的暖意,刘氓挪了挪,给身旁的女孩让出些位置。女孩应该更冷,蜷成一团,紧紧靠在他身上。
他呆呆看了会草叶上一只悠闲的瓢虫,感觉它的色泽应该是艳丽的,却想不起应该是何种艳丽。难道我只是在梦中?这梦该如何醒来?
正在思索,身旁的女孩忽然呀了一声,然后兴奋的说:“亨利,你知道我是汉娜,还跟我说话了啊?”
我当然知道你叫汉娜,是阿尔布雷西特的女儿,刘氓对她反应迟钝感到好笑,不过脑子里随即冒出另一个问题。她真的叫汉娜么?不经任何思索,他问道:“你真的叫汉娜?”
“是啊?亨利,你怎么了?”女孩显得有些紧张。
刘氓转过头,看着她浅色的瞳仁继续问:“你以前也叫汉娜?我是说来这里以前。”
女孩显得有些慌乱,有些迷茫。她随意抬手抿了抿眉梢不存在的丝,低声说:“我以前也叫汉娜…,不对,亨利,你到底怎么了?一个星期了,你只管走路,一句话也不说,妮可吓得骑上你的虎一去斯图加特找人去了。亨利,你到底要去哪?”
刘氓眼前闪过一个娇憨可爱的小脸,不过这小脸上还带着些古怪和顽皮,越是看的久,越是如此。伴着心头一点甜蜜笑了笑,他轻声说:“我想去看一个农夫的女孩,她应该十七岁了,家应该就在香槟…”
刘氓的语气舒缓的就像梦呓,用的还是法语,更显饶舌的滑稽和呢侬的诡异。汉娜却像是感觉不到,同样憧憬的说:“原来是这样,我也想去看看她,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对了,她是洛林女孩,不是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