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窗外光焰动摇不定,那不是太阳的光辉——那是大火!
失火了!
浓烟呛鼻,铁穆不由连连咳嗽!起床开门,却不由叫一声苦也!
火势之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即使有足够的人手,也无法挽救!
而且失火的地点,是绝对不应该失火的地方!
火势熊熊,光焰已映红了半边天空。小吏已经敲响了报警铜锣。六部衙门外,统领将军甚至来不及向铁穆请示,就指挥一半士兵急速闯进,没有其他言语,立即指挥分派救火。而另一个偏将,则在外面,指挥士兵,拉起警戒防线。见众人都已经上手,两个将领才跑到铁穆跟前,简要请示并汇报,请铁穆暂时离开。铁穆哪里会答应?当下只瞪着两只眼睛看众人救火。火势灼人,两边的鬓发都被火烤卷曲,但是也顾及不得了。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是火势已成,仓促之间,只靠几只水桶与人力打压,哪里做得了数?眼睁睁只看着火舌舔噬着天空,耳边是一片椽子被烧的烈烈声响。不时看见有燃烧着的纸灰纸片被风卷出火场,高高地在天空中飘舞。
一刻钟后,水龙队赶赴前来。水龙水枪毕竟有些力度,火势没有继续蔓延。赵云如赤脚赶到火场,看到头发都已经被烧焦一片的铁穆,略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话;好一会才说道:“殿下请退后,这里形势凶险。殿下万金之躯,不宜身处险地。”
只一眼,铁穆已经被他瞪得心里发虚,也不敢随意应承;但是又怎么会听他吩咐退后?赵云如见他不肯,又抬高声调说话:“殿下并不知如何救火,此处亦不需殿下指挥。殿下如不退后,臣便要用强了。”铁穆见他话音严厉,才说话:“孤今日轮值,便发生此等事件。孤已经惭愧无地,如若再畏惧退后,天下人将如何目孤?”说到后面,语气上也十分坚决。
赵云如看着铁穆,目光中终于夹杂了几分赞许。没有再说话,目光转回了火场。水枪队统领赶到他们俩面前请示,没有等铁穆发话,赵云如就直接下令:“不需请示。如何救火可将损失降到最低,你就如何救火!”
半个时辰后,火势终于渐渐被压了下去。有太监来到火场外围,传来了铁穆口谕,要铁穆立即退后见驾。铁穆只得接了旨,跟随见驾。
铁骑看着孙子跪在前面,却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就这么任由孙子直挺挺得跪着。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火头基本扑灭的消息报了过来,铁骑才板着脸说道:“一块回宫去罢!”
一场大火,将大元开国四十年的官吏任职资料烧了个干干净净。当然其中包括湖广行省的资料,包括黄得功的资料。这场火灾的火势也许在大元开国历史上不算太大,但是它的后果,无疑是最严重的。
当然,对于铁穆来说,事情不仅止于此。
大理寺很快就介入了调查。根据两名小吏的供述,大理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次意外事故;事故的起因,就在铁穆身上。
昨天晚上,殿下曾经在那个房间里查看整理档案到深夜。因为蚊子比较多,殿下曾经要了一炉檀香。得了殿下吩咐,两名小吏很早就去休息了。殿下离开的时候,忘记了熄灭檀香。房子有有老鼠,爬过书架的时候,书架上的书簿翻落下来,落在檀香上;檀香引发了书簿的阴燃;等过了一段时间,暗火变成了明火,于是引发了这么一场火灾。
糟糕的是,当大理寺找铁穆求证的时候,铁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熄灭过檀香。
虽然官面上没有将这个结论当做定论来结案,但是这个结论却基本被众人接受。
这一场大火,引发了政局的一次大洗盘。最大的输家,是赵云如,其次是铁穆。
本来,作为这一事件的最直接的责任人,铁穆绝对要承担主要责任。赵云如也要承担责任,却是次要责任。但是在朝堂之上,赵云如却一力将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起来。按照他的说法,火灾的根本原因是自己管理松懈不得法,燕王殿下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铁穆说话,但是却没有人听。在刘真的暗示下,铁穆终于没有再说话。
赵云如被贬谪到岭南,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而铁穆,却只是被申斥一顿,爵位降了一级而已。他原来是二等王,现在变成三等王,如是而已。
此后几个月,铁穆等于被幽闭了。铁骑要孙子面壁反省三个月。铁穆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尽管他也知道那一场大火非常蹊跷。
但是,立储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储位空虚非国家之幸,如今太子之位已经空悬数月。
过年之前,皇帝有祭祀大典。必须有太子参加祭祀大典,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铁穆对于立储,也已经不抱有太多希望。但是他清楚,万一储位落入另外一个人手里,自己绝对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
他需要一个人帮助出谋划策。刘真却真不善于这一方面。他想起了郦君玉,那个曾经在病危之际还准确地把握了皇祖父心意的年轻书生。
将事情说明清楚,王长虹用热切的眼光盯着郦君玉,等他回答。但是孟丽君没有立即表态。
孟丽君心里已经开始沸腾。
熟悉历史的她,当然知道,介入夺嫡斗争会有多么危险。且不论失败后对手会不会放过自己,即使是成功了,自己效忠的主子也有可能做兔死狗烹的事情。因为,夺嫡中主子们都不能避免一些卑鄙手段,主子们当然要封口。虽然,她相信现在的铁穆。但是,人都是会变的。
孟丽君不能忘记血洗湖广时的铁穆。全清云的侍卫,无辜的侍卫。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全都被杀了。
一样是父母所生,一样是父母所养。但是,在权力的争斗中,人,都只是工具。
自己答应了铁穆,就是答应做铁穆的工具。
铁穆……
孟丽君又想起初见铁穆时候的情景。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赈灾,他心中,将百姓放到很高的地位上啊。辅佐他登上帝位,也许是百姓的幸事。
才两三句话,他就愿意将临安的情形都告诉自己。那里面,包含着的,是绝对的信任啊。
如今,他又冒险派人来寻找自己,将自己的处境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那里,也是包含着绝对的信任啊。
自己能辜负这么一份信任么?
缓缓抬起头,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声音低哑:“容我三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