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虽同情汝的遭遇,但汉律摆在那里,吾为汉吏,必须遵从。”谌洛幽幽叹息,“与‘冲’博戏者几人?分别是谁?”
猛回道:“什典之子坐庄,参与者有六、七人,都是里中百姓。”
“吾知晓了。”
谌洛捡起地上的深黄色绳索,丢在大虎手里,指指猛,示意先把人给绑了。
“亭长,他甚是可怜,要不……这事就当……”
“休要胡言!私放囚犯、包庇犯人,亦触犯汉律!”谌洛赶紧摆手打断,把这个恐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唉。”大虎叹了口气,咬着嘴唇,不情愿的把猛的手捆起来,“兄弟,得罪了。”
猛不反抗,任由捆绑双手,嘴里只是道:“临走之前,能否让我与妻儿说两句话?”
“可以。”谌洛点头。
“谢过亭长。”猛微微一笑,“不用进屋,隔着窗说几句便可。”
“汝自己去吧,我等在门口等着。”
“诺。”
猛只身一人走到窗口,对着里面不知说了什么,片刻,屋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附近的狗亦在狂吠,引得树上的鸟儿扑腾乱飞,树叶哗哗落下。
谌洛心情躁动,目光赶紧从院中挪开,放在忐忑不安的杜央身上。
里中有人犯罪,里正难辞其咎,什典、伍老,皆要获罪。
“按照汉律,参与博戏之人,皆判徒刑。吾昨晚已差人去啬夫、游徼处寻觅人手了,待会儿还需汝配合,领诸吏将犯罪者挨个拿下。”
杜央苦笑:“唯。”
前不久还嘲讽里监门呢,没想到,现在自己却落得个渎职罪。
谌洛又问:“汝这可有马?”
“有一匹老马,跑不远。”
“吾有急用,可否借用几天?”
“可。”
听到肯定的回答,谌洛感激的点点头,扭头看着徐乐。
“吾写封私信,汝帮我送至卫宫监处,切记,事关人命,速去速回!回来时,不要回茂陵亭了,直接去狱掾史处。”
“诺。”
待谌洛安排妥当,猛也和妻儿说完了,迈着步子,一步又一步的走了出来,中途还会望几眼屋子。
谌洛押着猛离开,耳畔萦绕着屋内女子与孩童的哭泣声。他们走远了,下意识回头一望,母子二人隐隐约约走到了院落门口,相拥而泣……
…
日入时分,王䜣领着啬夫以及一干人马来到了临江里。
“亭长,游徼今日去县中汇报上计事,不在署中。”
“兄弟辛苦了!”谌洛扶着王䜣到草席坐下,大虎、小瞒趁机端来从百姓家用钱置换的粟米,“君先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待罪犯捉拿完毕,吾等再回亭署。”
“…唔唔…”
王䜣大口吃着粟米,嘴里说不清话。
他太饿了。
他这几天的纯徒步,脚上的草鞋被泥裹得不成样子,脚上磨出来好几个水泡,一走路就痛。
“君便是茂陵亭的新亭长?”
忽然,一道激动、高兴、又似乎蕴含愤怒的声音幽幽响起。
谌洛回头看着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皮肤黄黑、头戴赤帻、着深色单衣长袍的清秀男人,其腰间还缠绕着一采丈二尺的青绀纶绶带。
百石之吏。
这一定就是有秩啬夫了!
谌洛急忙拱手:“怐兄当面,久仰了。”
“贤弟这几日累坏了吧。”怐正露出一个想要打人的微笑。
终于见到正主了!
让自己这有秩啬夫当文书、快递员的正主!